甘孜日報 2023年10月27日
◎彭家河
我當(dāng)年上初中的學(xué)校與我家只隔一座山,，也就是山那邊的麻溪寺,。
每個周日的下午，我便約上村里的幾個同學(xué),，背上一周的口糧和咸菜,，再裝一壺水,，然后上路了,。到周五的時候,，我們又背著空空的米袋回家度周末。來來回回,，我們就在那曲折的山路上行走,，有的走了三年或者四年，有的還更長,。有的從那里走向了高一級的學(xué)校,，更多是從那里走回老家,，然后再到廣東打工,。
從我家出門要過一個水庫的壩，再過去就是彎彎曲曲的田坎,，田坎出頭就要爬坡了,。這個山坡就正對著我的家,，山坡上樹木茂盛，里面還有不少深埋在枯草里的墳塋,，這是我們村里祖輩們長眠的地方,，但我們經(jīng)過的時候，心里總是緊繃繃的,，都不停的四下張望,，如果有哪里有點風(fēng)吹草動，大伙便如驚弓之鳥趕忙逃竄,。
每次走到這個山窩,，我都要回頭看一看對面的家。全村的青瓦房層層疊疊錯落有致,，每家房前屋后都栽著綠油油的慈竹和柏樹,，三兩家的房頂上還冒著灰白的炊煙，仿佛是一幅溫馨的油畫,。
我們那個村莊都是一個宗族,，不知祖輩是什么時候到這里來安家落戶的，多少年來,，子子孫孫便在這里安營扎寨,，傳宗接代。村莊前面是一個能澆灌全村稻田的水庫,，村后是一座能遮擋北風(fēng)的大山,，這座山叫二帽嶺，不知是如何得名的,。但是后來我從外地回來,，從東邊向老家方向回望的時候，遠遠看到那座山的山頂完全像是扣著一個帽子,，村里人說那就是個狀元頂子,，于是就叫作二帽嶺，都說那邊的風(fēng)水好,，出人才,。山那邊的村莊的確出過一些名人，出過知縣,，還有遠近不少的大官小官什么的,。然而，我們村多年也沒有出過什么大人物,，都說那個頂子沒有正戴在我們這邊山上,，村里的人總是用這樣的話自嘲。
我們村五十多戶人，雖然沒有顯赫的人家,，但幾乎每家都有一個教師在遠近的學(xué)校教書,，這對我們村子來說，也算是有點名氣了,。
上學(xué)時,，在同伴多的時候，我們還壯著膽子扒開那些墳頭的枯草,，看那些斑駁的碑文,，全都清代的遺跡。還有幾個華麗的高大石碑,，上面的刻字中規(guī)中矩,，雕塑精美，在每次祭祀的煙熏火燎中,，已經(jīng)蒙了一層厚厚的黑灰,。看到那些方正的字跡,，膽小怕事的我們心里才有些平靜,，仿佛看到了慈祥仁愛的長者。
翻過山頂,，鉆過密密匝匝的灌木叢和片片莊稼地,，經(jīng)過幾個草坪然后下坡。草坪上有幾塊光滑的巨石,，夏天歇息在上面,，被烈日烤熱的石頭散發(fā)出溫暖的余溫，把屁股烘得暖洋洋的,。每次到了這幾塊石頭邊,，我們都要把背兜放下，在石頭上拿出在家?guī)У母杉Z,，分給大伙吃了才下山,。
山下的石縫間有一股清泉，長年不歇,。到這里的時候,，我們便把自個帶的水壺灌滿，帶到學(xué)校蒸飯,。因為學(xué)校僅靠一口水井,，根本不能解決全部師生的吃水。在夏天的時候,，路過這里,，我們都要摘下兩片大大的桐樹葉，折疊成一個勺形，從這口水井里舀水喝,，水冰涼甘冽,，大家都要喝到肚子里嘭嘭直響才放手,。一路上,，幾個村的同學(xué)三三兩兩地先后匯聚在一起，一路浩浩蕩蕩有說有笑的走向?qū)W校,，開始又一周的學(xué)習(xí),。
周五的時候，午飯一吃,，大家都心慌意亂,，準(zhǔn)備著回家了。老師也與同學(xué)們一樣,，居住在遠近的村子里,，他們不少也要忙著回家做農(nóng)活，但大家都還得忍耐著等到放學(xué),。
放學(xué)后,，同村的幾個便又邀約著走另一條路回家。一大路人馬,，在經(jīng)過幾個彎之后,，便只剩三五個了。我們村有三個男生,，放學(xué)后經(jīng)常一路,，不時走走新開辟的道路，像在探秘,。有時看到路邊的黃瓜,、花生和橘子，總要小心地偷上幾個品嘗品嘗,。
有次我們發(fā)現(xiàn)一片光滑的草坪和成排的青桿樹,，那些小樹剛手臂粗，兩棵樹之間距離也正好兩臂長,。我們欣喜地抓住兩棵樹的樹干,，雙腿一蹬，腰彎頭埋,，一下便翻了一個跟頭,。后來我在電視上看到，這項運動其實就是類似于雙杠的運動,，我們在這草坪玩到天黑才匆匆趕回家,。以后每次回家，我們都要經(jīng)過那邊草坪。
那片草坪平坦光滑,，松軟舒服,。后來電視劇《霍元甲》《再向虎山行》開始風(fēng)靡，我們便學(xué)著電視劇里演員的鯉魚打挺,、掃腿和騰空,，個個都宛如武林好漢，嘻嘻哈哈盡興而歸,。
我在五年過后,，又回到當(dāng)初學(xué)習(xí)的小學(xué)任教，經(jīng)過那片樹林時,，發(fā)現(xiàn)那些樹干已經(jīng)握不住了,，上面沒有了我們當(dāng)年留下的痕跡。路過那處山泉,，我特地去喝了幾口,，但沒有當(dāng)年有味了。
當(dāng)初我們一行搖搖擺擺要走大半天的路,，我三五兩下就走完了,，不知道，是路變短了還是我的腿變長了,。但是我深深覺得,，過去的日子，如那些粗壯樹干上磨滅的印記,，已經(jīng)深深刻進了我的年輪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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