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19年11月29日
◎李左人
從經(jīng)堂下來，便吃早飯,。按平時程序,，飯后到客廳召見管家，著手處理雅卓官寨和部落的大小事務,，可今天飯還沒吃完,，管家貢布就匆匆來報：“啟稟老爺、太太,，單戈太老爺?shù)墓芗遗磷壳笠?！?/p>
澤仁旺姆捋了捋左手腕上的象牙鑲金手鐲，吩咐道：“叫他到客廳等候,！”
丹增和澤仁旺姆匆匆吃完飯趕到客廳,，剛落座帕卓便急忙稟報，說胡縣長陪同省里的特派員在木汝換了烏拉,，昨晚住俄疊,，估計今天中午到巴里。上百匹馱馬,，運的都是彈藥,、糧食，有近二十個川兵護送,，全是快槍,，一色的漢陽造。老爺說,，姓胡的來者不善,，要女婿老爺小心對待,，謹慎行事。
“怎么是他,？通知只說省上來人救災,、推行保甲，帶部隊來干啥,？”澤仁旺姆大為驚異,，隨即高聲喊道：“來人哪！”
平日她頤指氣使慣了,，動輒呼奴喚婢,，“來人哪”最能顯示主子的氣派。
貢布快步趕來,，她吩咐：“賞帕卓管家一兩鼻煙,。”又對帕卓說：“回去問候太老爺,，讓他放心,，我這里沒事，天塌不下來,?！?/p>
帕卓點頭吐舌，彎著腰退出門去,。
“哼,！胡仁濟，冤家對頭,！他就是來收拾我,！”丹增十分緊張，掏出懷里的花口擼子,?！耙灰ⅠR把各部落召集攏來，打個伏擊,，把他干掉,？”
丹增的花口擼子，是諾那在道孚奪權成功后獎勵給他的,。剛帶回來，澤仁旺姆見這手槍小巧精致,，非常喜歡,，用駁殼槍跟他調(diào)換。試著開了兩槍,，死活要換回來,，嫌那玩意兒射程短不頂用,，還是玩駁殼槍過癮。
澤仁旺姆冷笑道：“自從明正土司被廢,，扎巴六個部落就像掉了扎繩的掃把,，散架了，你招得攏來嗎,？本部落精壯男丁不過一百,，都是鼓面上的豌豆米，一敲就四下竄逃,，全無勝算,。莫忘了道孚駐軍有一個營，隨時可以馬踏扎壩,，像當年趙爾豐血洗七村溝那樣血洗女兒谷,，還不吸取教訓呀！”
“那咋辦,？難道就俯首帖耳拱手聽命,？”丹增兩手一攤?！白孀谥ㄓ植皇菞l破褲子,，說一聲搞保甲，輕輕巧巧就撂河里了,?！?/p>
“推行保甲是大勢所趨，不能硬碰硬,?！睗扇释沸赜谐芍瘛?/p>
“有何高見,？”
“省里直接派漢官來,，倒給了我們轉(zhuǎn)圜的機會?！端_迦格言》說：‘善用智慧和計謀,，征服大人物也很容易；就像鵬鳥飛翔本領雖大,，卻成了黃衣仙人的坐騎,。’當官的也是人,，我不信洋芋掉進鍋里慢熬慢煮會不進油鹽,！”
丹增嘆一口氣說：“我就想不通，我們明正屬下的土百戶,，自康熙年間歸順清廷正式冊封授職,，三百多年來一直遵守法度,，服從朝廷和中央政府調(diào)遣。遠不說先祖跟隨乾隆皇帝平定大小金川之亂,，民國初年父輩也協(xié)助尹都督西征,，進剿攻占金沙江東岸的拉薩藏軍，就是五年前,，我們還支持劉文輝奪回了被藏軍占領的甘孜,、瞻化、德格,，立下汗馬功勞,。朝廷給我們發(fā)了號紙，正兒八經(jīng)的正六品,，民國政府也承認我們的功績,，怎么說變就變都不算數(shù)了！”
澤仁旺姆道：“你找誰講理去,？還是動動腦筋,，打理好眼下的事吧?！庇纸衼砉芗?，吩咐道：“派奴仆收拾一下經(jīng)堂和客房，給漢官準備住處,?！?/p>
“拿蘇！”貢布躬身施禮,。
“我跟你說過多次,，不要說‘拿蘇’，扎壩地腳話太土了,！”
“呀,、呀！老奴知道,?！惫芗疫B聲答應，左耳上碩大的銀耳環(huán)不住晃蕩,。
扎巴人說“拿蘇”,，康定人說“拿梭”，意思一樣只是發(fā)音略有不同,。凡尊長訓話,，應聲回答“是”，便說“拿蘇”、“拿梭”,，是下對上的專用語，有很謙卑很恭順的意味,。大凡走出過鮮水河峽谷的人,，都以說拿梭為時尚，不屑于說拿蘇,。管家在主子面前特別注重卑尊,，說慣了拿蘇，一時改不過來,。
澤仁旺姆說：“以后在省里來的漢官面前,，要講康定官話，講究康定禮儀,?！?/p>
“拿梭！拿梭,！”管家低著頭退了出去,。
待到日上三竿，貢布又來請示：“估計漢官些快過扎沱了,，要不要前去迎接,？”他彎著腰，左手下垂,，右手放在胸前,。
為了給胡仁濟一種不可輕侮的印象，她回睡房重新打扮了一番,，穿上錦衣華服,。臨出門，特別走到客廳門上叮囑丈夫：“我給你先打招呼,，姓胡的來了肯定會找茬,，你得忍，忍屎忍尿你給我忍住,。聽見了嗎,？”
“聽見啦！”丹增從嘴邊取下煙槍,，憋著氣吼了一聲,。
客廳里側(cè)有一內(nèi)間，躺在里面小屋煙榻上的丹增,，把手里的煙扦子一揚,，懶洋洋地說：“老子不舒服，待會在寨門迎候?！闭f完,，又拿起煙槍，裝上一粒煙泡,，對著煙燈燒起來,。
“老爺腿不方便，我去,?！睗扇释穼芗曳愿赖溃骸皞漶R！”
為了給胡仁濟一種不可輕侮的印象,，她回睡房重新打扮了一番,，穿上錦衣華服。臨出門,，特別走到客廳門上叮囑丈夫：“我給你先打招呼,，姓胡的來了肯定會找茬，你得忍,，忍屎忍尿你給我忍住,。聽見了嗎？”
“聽見啦,！”丹增從嘴邊取下煙槍,，憋著氣吼了一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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