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(bào) 2024年04月19日
◎耿艷菊
唐朝詩人皮日休的《牡丹》詩云：“落盡殘紅始吐芳，佳名喚作百花王。競夸天下無雙艷,，獨(dú)立人間第一香,。”
桃李開盡，海棠也綠肥紅瘦，接下來該是賞牡丹了。牡丹還沒有走入尋常人家,，不若桃李，隨處可見；也不似海棠,，哪個園子里都有幾棵,。我這邊所知道的有牡丹的地方有三處。
一處城西邊的植物園,，里面有個牡丹園,，去過兩回，都不曾遇上牡丹花開,。
一處是城北邊的山中,，有一回去那里爬山，回來時在半山腰遇到低低的木籬笆圍著一片碧青的植物,，看著很像牡丹的葉子,，見一旁一個小木牌上果然寫的是牡丹。只是那時尚在早春,，陽光照到的地方還有積雪,。這回，固然遇到牡丹,，仍是未見花開。
還有一處是郊外的一個新園子,，和我住的地方不遠(yuǎn),，但是那個園子太大了，等我終于遇到牡丹的時候,，依舊是碧青的茂盛枝葉,，花期已經(jīng)過了。悵惘也只是那一瞬,，都?xì)w為一個緣字,，世間事便開解了。
今春還沒去看牡丹,，倒有緣先遇到明朝徐渭的畫冊,，認(rèn)認(rèn)真真看了一回墨牡丹。
牡丹是徐渭很喜歡畫的花卉,。他有一首詩《牡丹畫》：“牡丹開欲歇,，燕子在高樓。墨作花王影,，胭脂付莫愁,。”花開花落,，總有定時,，所以美總是愁人的。而畫中牡丹永遠(yuǎn)是安然的,，因?yàn)樗粫蚵?，可以一直地開在畫家的筆下和心中,，一直地開在觀者的眼前和心中。
徐渭的牡丹是大筆寫意,，別開生面,，不用色彩，只以墨為之,。單說墨色,，乍看是暗的，沉的,，凝滯的,，尤其墨勾勒出的線，很像深秋里被雨水打濕飄落在地上的葉子的柄,，凄清,，無生機(jī)。然而就是這樣的墨色丹青,，在畫者神奇的揮毫潑墨中,，展現(xiàn)出比現(xiàn)實(shí)中的春天還意蘊(yùn)豐富，還喧嘩熱鬧,，還生機(jī)勃發(fā),。
《牡丹圖》，乍一看,，只看到那朵顯眼的潑墨而成的,。潑墨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，就像一個不怒自威的面孔,，無形中帶著三分莊嚴(yán),。這倒很適合牡丹在時光和歷史的長河里積攢起來的華麗富貴的氣質(zhì)。再看,，潑墨牡丹花下面還有一朵淡墨勾勒的,，這朵婉約清寂。兩朵各有風(fēng)姿,，在這參差的比照中,，兩朵花都活了。
這幅畫的款識里有一句這樣寫：“富貴花將墨寫神,?！辈皇歉毁F花將墨的神韻體現(xiàn)出來了，而是墨把富貴花的貴氣和大氣呈現(xiàn)出來了,。墨色,，其實(shí)還是一種滄桑的色調(diào)。這紫陌紅塵的大氣和貴，何嘗不是以滄桑為底色的呢?
翻到《水墨牡丹圖》軸,，這幅畫右上角有一個很長的自識：“四月九日,，蕭伯子觴吾輩于新復(fù)之蘭亭，時費(fèi)先生顯父至自鉛山,，李兄子遂父至自建陽,，并有作。余勉構(gòu)一首,，書小染似伯子,。命駕皆千里，流觴復(fù)九回,。馬嘶不出谷,，鳥影屢橫杯。分水鄰封會,，雙珠明月胎,。今朝修褉地，益見永和才,。天池中漱者渭,。鉛建兩道，首尾相接,，共分水一關(guān),，故頸聯(lián)云?！?/span>
這段很長的題跋差不多占了整幅畫的三分之一,，詳細(xì)寫與好友在新修復(fù)的蘭亭修禊流觴,、賦詩作畫的雅集過程,。看似有些喧賓奪主,，實(shí)則不可少,。觀者讀了雅集的情形，了解了雅集的時間,、天氣,、周邊環(huán)境、參與的眾人,，仿佛置身其中,。再看下面的牡丹，就有一種親切感,。這畫中的牡丹也許就盛開在畫家的身后,，他不經(jīng)意的一個轉(zhuǎn)身，那牡丹花觸動了他，這簡單的一瞬卻是千年萬載的不凋落,，一直一直地開在世世代代人的心中了,。
最喜歡《牡丹蕉石圖》，是粗筆潑墨畫,。整幅畫如畫名所言,，由牡丹、芭蕉和石頭構(gòu)成,。細(xì)致的刻畫沒有,，卻處處藏著細(xì)節(jié)，意境深邃,。
畫左側(cè)是兩棵高大的芭蕉,，粗壯挺拔，蕉葉茂盛,，冉冉垂下,。芭蕉樹下是一塊不規(guī)則的怪石，這怪石不是躺著,，也不是臥著,，而是很有生氣地立著，看上去向森林里突然竄出來的兇猛野獸,。而牡丹就靜幽幽地生長在兇猛的怪石旁,，安安然然地盛開著。
芭蕉,、怪石,、牡丹，自上而下有序地交疊排列著,，很有層次感,。這三種氣質(zhì)迥異的物象在有限的空間里同一個畫面上竟相宜協(xié)調(diào)，生趣盎然,，有一種哲學(xué)之美,，想到世間眾生的生存，給人遐思,。
遇見花開是一種緣分,。牡丹開不開是牡丹的事，去不去看牡丹是我的事,。放下畫冊,，牡丹已經(jīng)在我心里開過了。
最新消息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