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3年10月11日
◎路來森
了解毛姆，除了研讀他的文學(xué)作品外,，另有兩本書,，似乎是不得不讀的，那就是：《毛姆六十自述》和《作家筆記》,。前者,，近乎作者的“自傳”，只是側(cè)重點,，放在了寫作上,；后者，可用毛姆在該書“作者序”中的一段話,，表達之：“就我而言,，我覺得做大量的筆記是一種極好的練習(xí)……我的目的只有一個，那就是遲早要把它們用在我創(chuàng)造的人物身上,。希望我的筆記本是一個材料庫,，以備將來之需?！?/span>
“筆記”內(nèi)容,，對毛姆來說，就只是一個“材料庫”——輕描淡寫的表述,，看似簡單,，實則，遠非如此,。
那么,，這個“材料庫”中，究竟有哪些內(nèi)容呢,？我們不妨來作一探索,。
首先，“材料庫”中,，最豐富的內(nèi)容就是“素材”的積累,。這些素材，是片段性的,、實景性的,、即時性的，如：人物素描、風(fēng)景片段,、心理描寫,、環(huán)境描寫、一時一境的語言記錄,、特定的歷史事件記錄等等,。
認真閱讀這些“素材”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,，毛姆的素材記錄,，并非是“隨手一記”，而是刻意為之,，經(jīng)過了認真思考,，甚至于語言打磨的，他是以作家之眼光取材的,。很多材料,，就直接構(gòu)成了他的小說，或者間接地用到了他的小說中去,?！队辍罚敲泛苤囊粋€中篇小說,，曾經(jīng)三次被拍成電影,，據(jù)說單篇小說就為毛姆掙得100萬元版稅，而這篇小說的素材,，就直接取自毛姆1916年南洋之行的筆記之中,。其中“帕果帕果”的自然環(huán)境描寫、湯普森小姐的外貌描寫,，還有“寄宿公寓”的寄宿環(huán)境描寫,，更是直接搬進了小說之中。再如,，小說《赴宴之前》,，則取材于毛姆1922年筆記中關(guān)于“D夫婦”的筆記記錄。類之,，尚有多多,。
此等表現(xiàn)，恰好印證了毛姆“遲早要把它們用在我創(chuàng)造的人物身上”的話語表白,。
作為作家，閱讀是必然的,，也是必要的,。在閱讀中，難免要評價，評價中,，則能彰顯出一位作家的閱讀能力和評價水平,。
毛姆在《作家筆記》中，同樣記錄了自己的閱讀和評價,。毛姆,，一向鐘情于俄國文學(xué)，那么,，我們就不妨來看他對幾位俄國作家的評價,。他評價屠格涅夫，說其人是“有教養(yǎng)的多愁善感,，和內(nèi)心知足的淺薄的樂觀”,，言下之意：屠格涅夫有教養(yǎng)，但容易自我滿足,。而評價其作品,，則曰：“就像乘船在河上旅行，途中寧靜平穩(wěn),，沒有驚險,，也沒有激情?！逼湟庹颜讶?。對于托爾斯泰，毛姆極是贊賞他的景物描寫,，說托爾斯泰：“用巧妙的筆法描寫自然景物,，既寫實，又詩意,，鄉(xiāng)間夜晚的味道,、正午的炎熱、黎明時分的神秘,，他能給的,，俄國其他作家都給不了?！倍袪査固┧茉斓娜宋?，則是“耽于聲色、神秘,、無能,、多愁善感、稀里糊涂,、膽怯,、且頑固,，大部分俄國人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”，可以說,，這是對托爾斯泰的極高的評價,，說明托爾斯泰筆下的人物形象，已然抵達俄羅斯民族的本質(zhì)特性,。對于陀思妥耶夫斯基,，毛姆極其贊賞他的寫作技巧，但卻不認同他的人物形象塑造,，他認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物形象,，“在性格刻畫方面不夠細致，他筆下的人物,，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”,，而最偉大的作家，至少應(yīng)該知道“每個人物的性格都是多面的”,。
從這些評價中可以看出,，毛姆的評價是中肯的、辯證的,，既肯定別人的優(yōu)點,，也指出別人的不足；毛姆的評價是獨到的,、抵達本質(zhì)的,，而不是現(xiàn)象的、浮光掠影的,。他甚至于,，在自己的評價中，透視至俄羅斯民族的民族特性,。
在“筆記”記錄和積累的過程中,，毛姆的創(chuàng)作思想，也日臻成熟,，于是,，“創(chuàng)作談”，在筆記中,，也就多有闡述,。
他談作家的修養(yǎng)，談環(huán)境對一位作家的影響,，談小說家素材的獲得,，談小說中“人物形象”的生成，談外貌描寫等諸多方面的寫作技巧,，談文學(xué)評論的局限性等等,，等等,。他認為：“作家應(yīng)當(dāng)博學(xué)洽聞，修養(yǎng)非凡,，但把這些元素注入作品中很可能是錯誤的?！痹谶@兒,，毛姆強調(diào)的是：作家不應(yīng)該把自己的“學(xué)問”，刻意注入作品中,，以顯示自己的“博學(xué)”——此種行為,，實則也是作家修養(yǎng)不足的表現(xiàn)。他認為,，作家最好將自己置身于特定的環(huán)境中,，這樣“才能盡可能多地經(jīng)歷人生的盛衰浮沉”，若用我們的話來說,，就是作家必須親自“體驗生活”,。如此種種，難可盡數(shù)列舉,，毛姆是“現(xiàn)身說法”,，故爾，對于一位寫作者來說,，讀之,，定然是受益匪淺的。
毛姆《作家筆記》中,，尚有大量的對于生活,、社會，乃至于一些形而上問題的思考,，這一些,，既展現(xiàn)出毛姆思想成熟的過程，也展現(xiàn)出毛姆思想的深度和廣度,。
如毛姆對友誼,、愛情、寬容,、中年,、利他主義、宗教信仰的思考,，毛姆對“痛苦與貧窮”,、“歡愉與幸福”,、“自由與權(quán)力”,、“個人與國家”,、“文明的相對性”等問題的辯證思考等，方方面面,，都極其豐富而深刻,，都是值得我們認真閱讀和學(xué)習(xí)思考的。
記錄,，是為了更好地表達,。毛姆是如此記錄的，也是通過自己的作品,，如此踐行之的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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