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1年11月08日
王小忠
光陰下的迷失⑤
我已經徹底遺忘了他們,，在我的生活中，重要的并不是找個合理的理由去理解陳兵,。冬去春來,，雨雪交換，就這樣,，光陰又流逝了好幾年,。小鎮(zhèn)子變化很明顯，許多瓦房都拆了,，冶木河上也架起了寬闊的大橋,，橋對面的廣場也開始修建，機器的轟鳴日夜不停,，小鎮(zhèn)子在大肆開發(fā)旅游業(yè)的當下,，也趕上了熱火朝天的建設。
小鎮(zhèn)子上的人流突然增加了,，五日一逢集,，各種本地貨與外來貨堆滿了狹窄的路面。每年的這個時候,，也是我們最艱難的時候,，部分學生在外借宿，上晚自習前,，我們要從人流密集的地方尋找他們,。晚自習一下，卻要趕羊一般將他們送回所住之地,。不是不放心我們的學生,，而是這片土地上突然冒出那么多人，人心不古呀,。何況陳麗娟離走之后,，校方對類似的現象在管理上升級了不止一層，都怕擔責任,，誰敢大大咧咧呀,。
洮河沿岸民風淳樸，各民族雜居,，他們在光陰的淘洗下已經不分你我,。由于受到地緣關系的影響，生活在洮河沿岸的人民很傳統(tǒng),，也很保守,。然而洮河北岸流域的小鎮(zhèn)子卻不同，迪斯科風靡祖國大江南北的時候,，小鎮(zhèn)子并沒有落后,，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白天勞作,，晚上就在舞廳里盡情釋放。所謂舞廳,，并不是燈紅酒綠之場所,，甚至連彩燈都沒有。院子里,，或是騰出一間房屋,，四周擺上長條椅和桌子，中間的空地就是舞廳,，就可以狂野地扭動身段了,。
這樣的舞廳里，我曾出沒過好多次,，也曾喝得昏天暗地,，還挨過打。舞廳打架一般與喝酒有關,，而在小鎮(zhèn)子上,，打架往往和女人分不開。依稀記得,，最初是同事拉我去的,，他們跳舞我喝酒，畢竟都是年輕人,，既有賊膽也有虎心,，一邊抱著自己媳婦跳，一邊伸手摸別人媳婦屁股,。打架也是打得昏天黑地,，讓別人打的同時，還讓自己媳婦提著切刀一街兩巷追著跑,。那次不但同事挨打了，我們同去的幾個也跟著挨打了,。同事的媳婦揚言要砍掉他那個玩意兒,，害得他好幾天不敢回家，也害得我們不敢路過他家門口,。幾年過后,，那件事已成大家的談資，一說起來便笑得前俯后仰,。畢竟年輕呀,，年輕就是資本，可年輕的歲月往往易于迷失,。冶木河日夜流淌,，它并沒有歸還我們曾經迷失過的那些美好歲月。
小鎮(zhèn)子日益變化著，那些讓人值得懷念的故事一直留在心底,，可它們在光陰下并沒有指導我們砥礪前行,。懷念那樣的舞廳和有賊膽有虎心的歲月的時候，舞廳已經消失好幾年了,。古舊的小鎮(zhèn)子也變成了現代氣息濃郁的風景區(qū),，舞廳沒有了，酒吧卻多了起來,。酒吧替代了舞廳,，也將往昔的狂野幻化為文明的談天說地，甚至我們無從知曉的陰謀,。
我沒有任何防備,，突然就接到陳兵的電話。久違了,，那個迷失在光陰里的,、曾出入在三瓦兩舍，似紈绔子弟一樣的中年大哥,。電話里陳兵很興奮,，說他開了酒吧，一定讓我過來,。差不多有三年時間沒見他,，他真的由小木匠變成了大老板了，甚至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,。陳兵的酒吧剛開業(yè),，人并不多，酒吧裝潢得極為奢華,。我有點擔心,，小鎮(zhèn)子就那些人，附近村子的人不可能天天來消費,。然而我的擔心是多余的,，不到半年時間，陳兵的酒吧幾乎吞并了小鎮(zhèn)子所有的酒吧,?？上胰サ煤苌伲彩俏矣幸庖退_距離,。
陳兵是有野心的,，也是有自信的，他曾專門來找我,。我明白他的意思,，然而生意上的事情我能知道多少,？不過陳兵的想法也是結合當時的旅游旺季而言的，他想開個洗腳店,，想把生意做大,，想真正成為小鎮(zhèn)子上的大老板。那天除了生意上的話題,，之外我也問起了關于陳麗娟的事,。陳兵突然就變得滄桑起來，他說,，人一生的道路是自己選的,，至于她將來的日子怎么樣我不管，反正我盡心了,。真的盡心了嗎,？礙于面子，我沒有直接說他,。陳兵接著又說,，母親去世了，辦完后事,，就去尋找她,。人是找到了，可人家不認我,，也是這輩子欠人家的,。陳兵說到了欠，但我不知道他歸還了多少,。當然,，人和人之間是否都存在著欠？如果存在欠,，那種欠是彼此一生都無法償還的,。關乎到義務和責任，孝敬與贍養(yǎng),，都是無法償還的,。這是傳統(tǒng)在我們血液里駐留的因子，它不會隨意流得出來,，更不要說欠與償還了。陳兵所言之欠也是關乎到他家庭的問題,，我不敢深入,，也不能深入，何況陳兵也沒有要說與別人的意思,。至于他在小鎮(zhèn)子上找的那個女人,，更是閉口不提,。
經過幾場透雨的洗滌，喝飽了水,、攢足了勁的花草樹木顯得格外精神,。河邊的柳樹長出一尺多長的嫩條，它們在微風的鼓動下舞動著婀娜的身姿,，盡情釋放著少女般的嫵媚與柔情,。田野里豆子揚花，麥子灌漿,，青稞泛黃,，洋芋扯蔓，平日里的裸露和荒蕪已經深深隱藏起來,。這么好的時光里,，我就要離開小鎮(zhèn)子了。在我將要喜歡這個地方,，并且準備徹底在這里安放余生的時候,，我的工作有了變化。不得不離開,，割舍的和無法割舍的都要統(tǒng)統(tǒng)終結,。
陳兵為我餞行，我看得出他有點傷感,，但我猜不到他傷感的原因,。我和他之間的交情很單純，說白了都是當年的各取所需,。那天陳兵又喝醉了,，說了許多話，還說到以后要我關照之類的令我不明白的許多話,，之后他就開始唱歌,，唱得鬼哭狼嚎，但他依然沒有提及陳麗娟,，也沒有提及小鎮(zhèn)子上的那個女人,，我的心里多少有點失望。
離開陳兵的酒吧已經是半夜了,，那個夜晚很清靜,，路上沒有行人，只有路燈孤零零地發(fā)出暗淡的光,。若明若暗的光亮中,，我徹底迷失了。小鎮(zhèn)子的街道變得縱橫交錯起來,，好像和我想象的那個城市交織起來,。那是一個不大的城市,，但它向我敞開。令人迷茫而誤入歧途的想象,，此刻為即將離開的我勾畫出了復雜變幻的圖景,，這樣的圖景中，我怎么能保證自己不會迷失,？走一條捷徑,，卻又不太熟悉的道路，漫長的光陰下,，或許那個日夜想念逃離的念頭開始將我導入另一條道路,。許多誘人的、在光陰下不斷迷失的道路,，其實就是源于選擇走一條從未走過的路,，我們嘗試著，讓它來縮短復雜的過程,。但是,，從此以后，我們就真的在光陰下迷失了,。惟其不能忘懷的是,，那夜微風吹拂著，天空里的月亮有點模糊,，卻比素日大了兩三倍,。（未完待續(xù)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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