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0年01月07日
村前蜿蜒小河的兩岸,,是廣闊的稻田,。稻田變得金燦燦的時候,一眼望去,像攤開了一塊厚厚的大餅,。村人又記起了禾鐮,,把黃銹斑駁的它們翻找了出來,,一番審視,,有的已銹蝕得不成樣子,幾欲折斷,,扔了,。這段日子,,趕圩的戶主,會從圩場上挑選幾把新禾鐮買回家,。新禾鐮的木柄白白的,,光溜,圓潤,。一彎鐮片寬若二指,,上沿鐵青,下沿密齒打磨得雪亮,,泛著寒光,。
◎黃孝紀
禾鐮就像嵌入短木柄的小月梳,斜密的梳齒緊挨著,,個個鋒利,,一律斜向手柄,分明就是一把小鋸子,。一年里,它只在早稻晚稻收割時派上用場,。其他的日子,,則長年累月躺在某個陰暗角落蒙塵生銹。
村前蜿蜒小河的兩岸,,是廣闊的稻田,。稻田變得金燦燦的時候,一眼望去,,像攤開了一塊厚厚的大餅,。村人又記起了禾鐮,把黃銹斑駁的它們翻找了出來,,一番審視,,有的已銹蝕得不成樣子,幾欲折斷,,扔了,。這段日子,趕圩的戶主,,會從圩場上挑選幾把新禾鐮買回家,。新禾鐮的木柄白白的,光溜,,圓潤,。一彎鐮片寬若二指,上沿鐵青,,下沿密齒打磨得雪亮,,泛著寒光,。
在生產(chǎn)隊的時候,開鐮之前,,每一丘稻田都會有人按行,。按行通常沿著一條長田埂,從一端開始,,每隔五六尺寬按一直行,,依次進行。按行人卷著褲腿赤著腳,,雙手各握一根長方的杉木,,每走一步,腰一曲,,將兩根方木合成楔形分開前方的水稻,,一按壓,水稻倒向了兩側(cè),。如此反復(fù),,一行腳印筆直抵達對岸。水稻按行后,,一廂一廂的,,利于收割,更便于計算工分,。那時我還小,,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樣,也愛興沖沖拿著禾鐮為家里掙工分,。在挑選廂行的時候,,我喜歡短的,這樣容易割完,。不過工分也會低幾分,,比如別人割一廂長的可得5分工,我才3分,,或者更少,,這讓我小小的心靈不免有點遺憾。
分田到戶之后,,稻田一般不再按行分廂,。反正都是自家的,按不按行都得由自家人收割,。即便請人工,,也是按田畝面積說定工錢。
雙搶割禾是一件十分辛苦的農(nóng)活,,太陽如火,,田野無風,,整個大地就如同一個大蒸籠,即便戴著草帽,,頭皮依然曬得發(fā)麻,。相比沒過小腿的爛泥田和水浸田,溜干了水的半干半濕的稻田,,割起禾來要輕快很多,。一家人沿著田埂排開,俯首翹臀,,各在一處割開一道口子,,向著密密的稻子割去。熟練割禾須眼疾手快,,左手虎口張開,,像一把叉子,攏掐著禾蔸朝前推進,,右手持鐮飛快割著,,嚯嚯有聲,全然是憑著感覺下鐮,。稍有不慎,,哎喲一聲還未出口,手指一陣麻痛,,已經(jīng)割開一道口子,鮮血直流,。一手禾往往要一口氣割上幾蔸水稻,,掐不住了,鐮刀順手一搭,,才直起腰,,轉(zhuǎn)身放在一旁。旋即又俯下頭,,速速地割著,。這時候,面前各種大大小小的的飛蟲不停涌現(xiàn),,飛舞,,撲到臉面手腳叮咬。稻草的枯葉,,粗糙的谷粒,,也像一把把鋒利的小刀鋸,不斷地在臉面上手臂上割出一道道雜亂交織的劃痕,。要不了多久,,每個人全身已然汗透,,豆大的汗粒沿著額頭眼角臉面下滑,滴落,??诟缮嘣铮瑦灍犭y忍,。
我是家中最小的,,又是愛搗蛋的男孩,偷懶似乎是我的本分,??匆娨粋€圓溜溜的泥鰍眼,我放下禾鐮,,伸著右手的食指沿著泥鰍眼摳進去,,一直觸碰到泥鰍的小腦袋,大拇指食指一掐,,提著它的腮給拖出來,,到田埂上扯一根草穿上。有時,,從面前的稻田里突然蹦出一只大青蛙或者烏黑的大泥蛙,,我欣喜欲狂,張開十指左追右趕,,直到逮住方才罷休,。這些簡單的快樂,能夠讓我在毒日下暫時忘卻割禾的辛苦,。
我已經(jīng)被父母和姐姐們遠遠甩在了身后,,這樣挺好,反正他們割完了會來幫我,。我索性破罐破摔,,割一陣,站著歇歇,,掀起衣襟擦擦臉上的汗,,到田埂上的銅壺里篩一搪瓷口杯茶喝。環(huán)顧四周,,田野上到處是割禾打禾的人,,打禾機的嗡嗡聲遠遠近近地傳來。整個村莊原本金黃成片的稻田,,這時已像一塊咬得七零八落的大餅,。我抬頭望望天,期盼飛來一塊巨大的云影,,蓋著我家的稻田,。
云影是有的,,只是停留在遠處。沒有辦法,,我只得又拿起禾鐮,,俯首翹臀,速速地割著,,向著前方追趕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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