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19年11月11日
◎米麗宏
豆子,、棉花,、核桃、栗子,、柿子……一個個醉態(tài)朦朧:棉花自動炸開了莢殼,,核桃狠狠崩裂了青皮,,栗子的青蓬也笑得傻歪歪的,,芝麻一節(jié)一節(jié)撕開自己的蒴皮。那些豆子呀,,醉后驚驚乍乍的,,啪的一聲,把自己發(fā)射到了遠處的豆葉里,,就地一骨碌睡下,,尋也尋不見。種豆的人熟知秋曬如酒醺,,誰醉了,,收拾起來都不輕省,所以他們把握著莊稼不同的收割成色,。
四季里的陽光,,質(zhì)地其實是不同的:春天,地氣浮動,,陽光便匍匐嫵媚,;夏天,酷熱高溫,,陽光也顯得暴躁,;冬寒逼人,陽光如嬰孩試探的小腳丫,,肉肉地輕暖著,,萌萌的。
只有秋陽,,不受溫度和濕度的拖累,,清爽、透明,、澄凈;如人至壯年,,褪去混沌與呆萌,,有分寸,也有力量,。
秋天的陽光,,是縷縷金絲,又像一把把晶鉆,,裝飾得秋天富麗斑斕,。
秋涼生白露,尤其天麻麻亮的時候,,樹梢上隱約纏著淡淡的霧靄,、布著涼涼的露水。樹葉撐不住了,一趔趄,,一部分露珠撲沓,、撲沓落在低處。當(dāng)早晨斜面的陽光照樹叢,,凸凸的露珠里,,映出了一個天高云淡的世界。不久,,露珠被陽光的刃收割去,;像收割了一茬透明的莊稼。
午后,,秋曬有了力量,。陽光黃酒般潑在秋莊稼的地里,莊稼慢慢被醺醉了,,簌簌索索,,發(fā)出興奮的耳語。莊稼和莊稼像在斗酒,,拍著胸脯,,搖晃著,拉著手臂,,絮叨著,;都有幾分成熟的豪情。它們一呼一吸之間,,植物香發(fā)散出來,,是原香,是毛香,,是原野上幾分清醒幾分醉意的新糧之香,。
豆子、棉花,、核桃,、栗子、柿子……一個個醉態(tài)朦朧:棉花自動炸開了莢殼,,核桃狠狠崩裂了青皮,,栗子的青蓬也笑得傻歪歪的,芝麻一節(jié)一節(jié)撕開自己的蒴皮,。那些豆子呀,,醉后驚驚乍乍的,啪的一聲,,把自己發(fā)射到了遠處的豆葉里,,就地一骨碌睡下,,尋也尋不見。種豆的人熟知秋曬如酒醺,,誰醉了,,收拾起來都不輕省,所以他們把握著莊稼不同的收割成色,。比如,,豆子熟個七八分就開始摘,免得它們被陽光的酒灌得拾掇不起來,。
棉花的脾氣,,軟又暖。它們用溫柔的拳頭撞開了蕾鈴,,露出一朵朵暄松的微笑,。巴掌大的笑臉,不妖不媚,,不施脂粉,。摘棉花的人,腰里暄囊囊的包袱,,用手托著,,像懷著孕。他們鴨子一樣回到地頭,,把一包袱棉花嘩地倒向床單,。一團白云,嘩然飄落,。
花開天下暖,,花落天下寒,不要緊,,有秋日陽光絮在其間,。
秋天的陽光,有時也薄尖尖得像刀刃,,落在眼皮上,,有微微的灼痛感。刃光所到之處,,葉子黃了,凋落了,。有的葉子,,小而密,風(fēng)一來,,像漫天撒金幣,,颯颯然,,嘩嘩然。地上堆金砌黃,,腳一踩,,喳喳叫。有的葉子,,大而厚,,葉柄斷裂時,發(fā)出驚心的一聲“咔”——梧桐就是這樣,。驚秋的說法,,這便是了。楊樹,,再怎么拿刀威嚇,,也要保持步調(diào)的整齊劃一。不黃則已,,說黃,,一夜黃遍。風(fēng)來,,嗒嗒飄,。樹上的黃全到了地上。其實也不是,,半空還有流曳的一枚枚黃,。黃把空間連起來了。天地一色,,壯美闊大,。人走進黃里,顯小了,,芥子兒般灑在畫布上,。
秋曬如酒,也如刃,,秋來寸草都打籽兒,。那些黃蒿、莎草,、野莧,、紅蓼、車前草,、馬齒莧,、蒼耳、狗尾巴草……都褪下青春華年的葳蕤裝飾,,抱著草籽,,搖在秋光里,。最后,被秋陽曬熟,,醺醉,,落入泥土睡去。
秋曬照窗,,是最美的光景,。蒙蒙的連陰雨后,突然一縷秋陽,,映得人人一臉明媚,。秋陽,驅(qū)趕走屋子內(nèi)外的潮氣,,也驅(qū)走心里的陰郁,。
這秋日陽光,我喜歡,。喜歡它尖尖的刃口緩緩劃過我的肌膚,,讓我猛驚歲月催人的緊促;也喜歡它醉酒般醺醺之意,,在溫暖的午后,,給人以時光的撫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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