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18年12月14日
◎楊俊富
童年的鄉(xiāng)村,,家家戶戶都燒柴煮飯,。無論走進(jìn)誰家的灶房,都能一眼看見半個人高的土灶和緊連土灶的風(fēng)箱、灶上的大鐵鍋,、屋角的水缸、石板案桌,一色的黑不溜秋,都是被柴煙熏的,。村子的上空,每天都有三次煙霧繚繞,,那是一日三餐的做飯時刻。一柱柱炊煙從家家戶戶屋頂冒出來,,有的貼著房蓋,,似乎很沉重,直不起腰,,像駝背劉二叔,。有的直上青天,慢慢淡成一縷云,,裊裊娜娜,,像鄰居家的蘭妹。
小時候我常在后山梁放牛,,肚子餓了就看山坡下的農(nóng)院,,有炊煙升起,就知道吃飯時間快到了,。然后就看向自家屋頂,,盼著望著快一點(diǎn)兒冒出那一縷或濃或淡的炊煙。炊煙升起了,,我就可以牽著牛聞著炊煙的味道回家了,。每到這個時刻,那些在田地里勞作的大人們,,也會放下手中的農(nóng)活,,扛著鋤頭、挑著糞桶,、肩著犁耙往家里走,。
炊煙,是呼喊田間勞作的家人吃飯的一只喇叭,。
炊煙在早晨,,是庸散的,凌亂的,、參差不齊的,。像沒睡醒的孩子,打著懶洋洋的呵欠,。這是因?yàn)橹髬D起床的早晚不等,、夜里霧氣又過重的緣由,。而中午,又是急促的,,心急火燎的,。那是因?yàn)槿藗兗敝赃^午飯,好繼續(xù)去田地里勞作,。傍晚的炊煙卻慢了下來,,像三阿公吧葉子煙,悠閑,,不疾不徐,。勞作一天,需要炒兩盤可口的下酒菜,,犒勞疲憊的身子,。這個時候,炊煙也舍不得一下子離開村子,,在院落與院落之間,,連成一道煙杠,把廚房里串出來的蒜苗回鍋肉,、青椒回鍋肉的香味兒東家送西家,、西家送東家,村子里彌漫著誘惑的香味,。誰家媳婦炒得香,,誰家媳婦飯燒糊了,都被那煙味兒泄了密,。
我喜歡在風(fēng)和日麗的日子里看炊煙,。這樣的日子里,炊煙裊裊婷婷地扭著小蠻腰,,仙女般往點(diǎn)綴著幾朵白云的藍(lán)天上飄去,。有時一步三回頭,戀戀不舍,;有時心急火燎,,像去趕場買油鹽醬醋茶的村婦??粗粗?,我就覺得,蒼天與大地的距離,,其實(shí)就一柱炊煙的距離,。
炊煙在我的小村飄蕩了多少年,我不知道,。但我的小村有多少歲,,它一定就有多少歲,。我也一直堅信,只要小村在,,炊煙就會在,。
90年代,村里人的土坯房開始改建紅磚房,、樓房后,,一些人開始用電飯鍋、沼氣煮飯炒菜,,炊煙在村子里逐漸減少,。到2007年,家鄉(xiāng)通了天然氣,,村里人想到自己也能像城里人一樣,用上清潔能源了,,興奮不已,,都紛紛拆除柴灶,安裝新型灶臺,。炊煙更是從一座座農(nóng)院上空幾乎消失殆盡,,而土灶、風(fēng)箱,、水缸等長期霸占農(nóng)家灶房的幾大件也幾乎徹底消失了,,只有個別老年人還習(xí)慣于柴灶煮飯炒菜,灶卻已經(jīng)是白凈的瓷磚灶面了,,水也是自來水了,。村里的那口古井,早已閑置小村一隅,。
現(xiàn)在回到鄉(xiāng)下老家,,想聞聞炊煙的味道,想吃頓柴火飯柴火燒雞,,已經(jīng)成為一個奢想了,。
炊煙是鄉(xiāng)村的原始符號,是濃濃的鄉(xiāng)愁,,時常飄在我的腦海里,,讓我懷念,讓我留戀,,甚至惆悵,。盡管如此,這又何嘗不是鄉(xiāng)村與城市縮短差距的一個體現(xiàn),?何嘗不是鄉(xiāng)村在改革開放四十年的一個飛躍呢,?
炊煙在鄉(xiāng)村歷史舞臺的退出,,我在懷念回味之余,也有一種欣慰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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