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18年10月12日
◎格絨追美
我這兒子愚憨無知呢,，你可以用二元的硬幣換下百元大鈔,。我說,。
這樣才好呢,，這樣的人長大了往往幸運,、幸福,。拉姆阿姨說,。我不以為然,。
拉姆就打開了話匣子：那時,，我家是貧下中農(nóng),，我有一雙膠鞋——那時是多么金貴！我為了能和伙伴們踢毽子,，時常把自己的一只膠鞋脫下來讓人家穿,。穿著藏靴踢不安逸，用膠鞋腳不生疼,，而且又有啪啪的聲響,。回家扯草喂牛后,，便去喚伙伴們來踢毽子,，從落霞滿天直踢到夜色深沉。為相約第二天踢毽子,，又怕她們不來,，我還當(dāng)著她們的面把膠鞋藏在石縫里，甚至不惜與人家換穿,。我長到十五六歲,，還與小孩子們一起玩。父親就笑話我,，說我懵懂無知,，不長心：老婆子，你瞧瞧你這女孩,，還好意思與七八歲的孩子玩耍,。我的伙伴們勞動能掙七八個工分時，我只掙得了三個工分,?？墒?，村里的喇嘛十分喜歡我。他可能看出我有些超然無我的天性吧,，似乎還看到了我的命運呢,。他一臉佛相，對人十分仁慈,。他?？湮遥涛掖蛩惚P,，鼓勵我學(xué)習(xí),。如果喇嘛未走，我相信他現(xiàn)在是桑登寺第一位的大德,。那時,，信教只能偷偷摸摸的。他對我卻從不忌諱,，念經(jīng)做法事,，還開玩笑：孩子，你去告訴漢人吧,，去吧,，沒事。他笑容可掬地說：你來學(xué)打算盤,，你學(xué)得會的,，可是，你得把鼻涕揩了來,。我那時可能邋遢管不住鼻涕吧,。我跟隨喇嘛學(xué)了一段時間算數(shù)和算盤。喇嘛的法力也很兇,。村里有孩子常驚醒,，睡眠差，只要戴上喇嘛結(jié)的金剛繩就神奇地好了,；有婦女乳房脹痛,，吃一口喇嘛做的朵瑪，也好了,。后來,，村里有人告密，上面便時常組織批斗會,，喇嘛身心受苦,，不堪忍受。有一天,，弟媳回娘家?guī)兔θチ?。正值秋收,，活兒很多。喇嘛讓弟弟也去媳婦家?guī)兔?，說不需要與他在家閑聊,，還把他送到村口。走到半路,，弟弟覺著有些奇怪：哥哥怎么送我呢,？突然，一股寒氣直沖腦門,。他轉(zhuǎn)身跑回家里,。喇嘛吊頸自縊了。村人說,，喇嘛頸上一點印痕也沒有,，臉色還是黃燦燦的。我傷心地大哭了一場,。
長大后,，我這個愚鈍無知的人是最幸福的。我通過招工參加了工作,。其它幾個愛財,、小氣,、以及所謂聰明的伙伴都落根于村里,，沒能走出來。現(xiàn)在,，我的一雙兒女也都找到了工作,。
拉姆一臉幸福自足的樣子。
20
我向往一種青山綠水白云繚繞的日子,。在寧謐的心境中,，傾聽靈魂的絮語，守住心靈最初最純象白霧一般的原生態(tài),，在與大地的交流中,，最終聆聽到生命河流的澎湃。而今現(xiàn)實的境地里,，欲望沸騰,，身心兩累，那僅存的一點靈智之光都被磨鈍了,，人變得越來越物質(zhì)化,，連靈魂的自主權(quán)都消失了似的，哪里還談得上綻放生命智慧的光芒呢,？高原默默無語,。沒有一種指向,，也沒有啟示自天而降，把我從日漸疏懶荒蕪的境遇里振救出來,。惰性深入骨髓,。只有歲月不停地刺傷著生命的肌膚。它象流水滔滔包圍著我們的日常生活,。生命之輪輾過的地方,，留下的只是記憶，只是歷史的塵埃,，連一點痕跡都沒有,，更不要說期待同樣的輪回了。在白云歌唱的山谷里生活,，如今,，我的目光散落，生命風(fēng)散云淡般化了化了,。啊,，我們該從那里奮然而起呢？那位執(zhí)筆遠(yuǎn)行的人也漸自遠(yuǎn)去了,。我蛻變成那可厭欲望指引的窄小路上行走的盲然者,。是的，我看見這個偉大而墮落的時代,，人的欲望象脫韁的野馬,，它們縱橫馳騁，似乎永沒有停歇的時候,。守住靈魂,，保持生命的鮮活和清潔，光芒自心靈而生,，人類的精神像那毫無污染的牧歌,，行走在天空和大地之間，人世間重又煥發(fā)青春……這真是可能的嗎,？生活在折多河西岸的水泥森林中那屬于自己的籠子里,，看著燈火流布的城市，我似乎看見了守著電視影子的人們,，或者酣戰(zhàn)在麻將陣營里的戰(zhàn)士們,，以及許多被欲望折磨輾轉(zhuǎn)難眠的人們。我有時禁不住問：在這個城市里有沒有卓然清醒的哲人和智者,？
啊,，我成為一個片刻獨醒的酒鬼了嗎？這喃喃自語里可有神靈的啟示？
久久站在窗前,，我摁住自己的心臟,。利箭般的聲音又來了！它傷害了我的靈魂,，使我舊病復(fù)發(fā)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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