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17年07月24日
■阿知斯當布
酒,，在嘉絨方言中稱“且”,，大意是天下無敵,。（嘉絨：舊時稱十八土司的轄區(qū),，包括今阿壩州、甘孜州部分縣,、雅安市寶興縣的一個鄉(xiāng)）,。
“且”的問世，確實是上蒼對人類的一種賜與,，一種造福,。在嘉絨藏區(qū)無論是歡慶、祭祀,、還是相逢,、離別，沒有“且”似乎少了很多情趣,、許多故事,。
由于“且”在嘉絨藏區(qū)有千古不衰之魅力,，因而在社會生活中演繹了許許多多喜怒哀樂的人間傳奇。
相傳很早很早以前,，嘉絨先民來到地廣人稀,、荒野禿嶺的山地，他們?nèi)粘龆?、日落而息,，休閑之時只有嘆氣和無聊。棲身在山林間的珍禽異獸目睹人間的煩悶,，議論紛紛,，都說我們千鳥百獸是人類的朋友,，個個有長處,，智慧超群，我們應給人間一個享樂,。此后,，獅子從雪山采來雪蓮，鵬鳥從印度洋銜來仙草,，孔雀從東海帶來玉石,，大家齊心合力地配上群鳥的玉液制成良種。它們將百獸的智慧,，撒播在原野上,。第二年農(nóng)歷五月，一簇簇金黃色而兼有曲香味的曲花應運而生,，曲花開滿整個草坪,。見此情景，眾禽獸托夢給先民,，將曲花的采集,，糧食的釀酵，如何飲用等方法,，一一作了傳授,。從此每年秋后，人們將自制自釀的酒糟裝滿泥罐,，待月許時間后吮上幾口,，香甜的酒水給人們帶來笑聲、歌聲,。由此,，先民們將能釀成曲香味的蒸餾水稱之為“絨”。
有了“絨”,，人們有了解除疲勞和煩惱的妙方,，家家勤勞苦干,、干勁倍增，收成一年更比一年好,。自從有了“絨”,，傳奇的故事接連不斷 。
傳說一年春夏,，荒野青黃不接,，紅嘴鳥鴉傾巢出動，襲吃麥田,。先民們心生一計,，將已釀酵的五谷撒在田地，烏鴉啄食片刻,、全昏昏沉沉醉倒在地,。農(nóng)戶提來枝條便打。鳥王后悔莫及,，說我上天入地,、自由飛翔，今天啄了幾顆麥粒,，不僅昏眩倒地且差點要了命,，人間何時有了這種神藥呢？
又傳說一群桀驁不馴的頑猴,，時常侵擾獨家農(nóng)戶,。整得農(nóng)戶家內(nèi)外亂七八糟，遍地狼籍,。有一天,，農(nóng)戶故意打開酒罐蓋放出香氣。群猴聞到香氣,，個個忘乎所以,，走進鍋莊就地圍圈手拉手雜亂地蹦跳，待眾猴跳得筋疲力盡,，猴王伸手從罐中抓了一把速吞入肚,，群猴仿效，片刻大家昏頭昏腦,，栽倒一起,。農(nóng)戶將昏迷的猴子一一關進圈里三天后才放出?；厣降穆飞?，眾猴想不通，這種既可口又可樂的好東西,，怎么能使我們神魂顛倒,、昏迷不醒,。了不得，確實了不得,，莫非是上蒼賜與人間的圣水,。
還有傳說一位到西方學經(jīng)有十余年的僧人，徒步在回家的路上,。走了數(shù)十天的荒山野嶺,，才見一農(nóng)家。又饑又渴的他急進農(nóng)家想討口水或討點吃的,。農(nóng)婦見僧人進屋,，急忙找來草墊讓座。畢恭畢敬地說：“我家家貧如洗,，沒什么食物,，別說糧食連水都只有幾口。尊貴的僧人,，你沿途辛苦,，我沒有什么東西來招待,，圈里僅有一只小羊羔,，你宰了充充饑吧？”僧人一聽連忙解釋說：“我出家已十余年,，苦讀經(jīng)書百余部,，教規(guī)戒律銘刻在心，謝謝婦人的好意,?！闭f著推門而出。但見門外狂風呼嘯,，雨雪紛飛,，伸手不見五指，無奈僧人退回喝了兩口水,，就地打坐,，然而好心的農(nóng)婦拿出珍藏了多年的“絨”，雙手遞給僧人,。僧人忙問是什么,，農(nóng)婦說，這叫“絨”,?！敖q”本身是水，是經(jīng)過加工的曲水,。僧人聽說是水,，就咕嚕,、咕嚕地喝了三口，剛下肚,，頓覺全身舒暢且有點天暈地暈,，仿佛踩著云霧似的。已進入夢幻般的他,，一不做二不休,，又喝了三碗。人醉了七分,、暈了三分,。此刻，他大聲叫喊,，我要喝“絨”,，要吃葷、還要……第二天羞愧難當?shù)乃?，對天長嘆：“我老僧遠離家鄉(xiāng)到西方學經(jīng)十幾年,，從未在任何困難面前屈服，沒有被什么花言巧語所迷惑,，也沒有被刀槍,、豺狼虎豹所嚇倒，今日一不小心就敗倒在‘絨’水之下,。這不是水,，也不能叫‘絨’，既然它使人神魂顛倒,、反常失態(tài),，叫常人做出平時不敢做的事，表演膽大包天,，無法無天的醉術,。可謂天下無敵,，為此應稱為‘且’,。”由此,，嘉絨便有了“且”,。
嘉絨“且”有咂酒和烤酒兩種。一般選用本地玉米,、青稞,、小麥、高粱及清凈,、優(yōu)質(zhì)的山泉水配好后用中火煮熟,，再放入適量的酒曲封入壇內(nèi),。數(shù)月后（咂酒30多天，烤酒3個月以上）一壇壇色香味齊全的純天然咂酒和蒸餾的烤酒釀制而成,。
每逢喜慶之日,，家家都要在院壩擺上兩壇（男女各一壇）味美郁香的咂酒，插上數(shù)根麥竿再倒入涼冷的開水就可飲用了,。咂酒和烤酒相比,，咂酒度數(shù)很低，給人以香而不醉,，甜而不膩之感,，它不僅能解除疲勞且男女老少都可飲用。慢咽細品咂酒,，歡快中心情十分舒暢,，大家無話不說，無事不談,。到三分醉時,，年長者哼起鍋莊詞調(diào)傳唱給晚輩，講述精彩的傳說故事,，留給后人,，還有很多建筑、服裝,、飲食,、農(nóng)耕的技巧毫無保留地口述,，這種娛間見傳承之道,，品中存靈動之情的感人場面，不知經(jīng)過了多少歲月,。依然如舊,。沒有憂愁、沒有痛苦,，一派歌舞升平,，居生處樂的樂趣。當日落西山熊熊的媾火燃燒時,，當圓圓的月亮升上空中,，當感到了父老鄉(xiāng)親情誼的幸福與咂酒的美味和溫暖交織在一起時，連平素拘謹?shù)娜艘灿X得似有千言萬語說不完,，大家干脆趁著酒興,，圍著咂酒盡情歌舞、盡情歡唱,，仿佛進入了另一番全新的世界,。
烤酒是從蒸熟糊化并且拌曲花發(fā)酵以后的玉米,、高梁、青稞酒糟中蒸餾出來的酒,。嘉絨地區(qū)氣候溫潤,、盛產(chǎn)五谷最適宜烤酒的釀造。因為,，釀造選用的水來自墨爾多山清冽雪水,，并受大渡河水惠澤和數(shù)百種草藥的浸潤。自古以來,，嘉絨地區(qū)家家有芳香的咂酒,、戶戶有甘甜的烤酒，名酒佳釀,，代代相傳,。
品飲嘉絨“且”也是十分講究的。一要用心,，凝神和愉快的心情絲絲入扣,。二要充分調(diào)動味覺、嗅覺神經(jīng),，去捕捉,，體味感悟，獲得綜合的享受,。具體地講：首先將酒吮到嘴邊,，緩緩地呷一口，細細的抿品,，其次,，輕咂于嘴內(nèi)，緩緩品評中將酒咽下,，然后深深吸氣,，才能品出嘉絨“且”的博大精深。每年的節(jié)日或喜慶之日,，藏民們匯聚在院壩,，村上的年輕小伙子早早地來到院壩支起鐵三角、鐵鍋,、燒起微火待酒溫熱后倒上熬好的酥油,，就可飲用。飲用是有專人分發(fā)麥竿,，一般七,、八人為一輪。圍著支起的鐵鍋有序地吸飲。
一方水土養(yǎng)一方人,，一方人喝一方酒,。從古到今，嘉絨地區(qū)釀酒技術日漸成熟,，藏民飲酒也有名氣,。當?shù)厝税鸭谓q“且”作為一種精神、一種風格,、一種富有的標志,。因此，生活中不能沒有酒,，不能離開酒,，久而久之形成了無酒不成禮、無酒不成歡的習俗,。適當,、適度地飲點嘉絨“且”能解除疲勞、減少疾病,，能使人心境閑適,，通血脈、消憂愁,，即使偶一微醉,，醉看世人、醉品人生算得人生難得的一份享受,。酒是一種文化,，酒是一種享受，但無論是嘉絨“且”還是各地盛產(chǎn)的白酒,、飲之過量,，超過了度，不免洋相盡出,，或觸犯刑律或酒精中毒止嗚呼哀哉,。嘉絨藏區(qū)有獨特的文化，豐富的語言,，將酒釋為天下無敵的“且”，是其它語言無法比擬的,。因為,，它把酒從性能、功能上解釋的恰如其分,、淋離盡致,。
因而，勸君在品嘗“且”時，用心,、用腦品賞“且”,，用快樂和“且”做朋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