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4年07月25日
◎李左人
偷娶“蠱女”
嘎瑪卓嘎的家是一座三層樓石碉房,，孤零零不靠近任何人家,。墻體刷著藍白兩色交錯的豎直帶狀條紋,，房頂四角的白石尖頂上插著苯教的白色嘛呢旗,，門板上畫有逆時針方向旋轉(zhuǎn)的卍字,。房前三株藏梨樹,，后坡大片松樹林,，蓊蓊郁郁,，蔥蔥綠綠。36歲的嘎瑪,，年輕時是卓泥寨最漂亮的女人,。頭人格絨珠杰想霸占她，派人槍殺了她的弟弟,，把她的呷伊其美茨仁推下河谷,，四處放話說嘎瑪卓嘎是蠱女，其美茨仁被她放蠱,，蠱毒發(fā)作忍不住肚子絞痛跳河自殺了,。風傳日盛，所有人都嚇壞了,，把她當魔鬼,，躲得遠遠的。后來,，女兒巴桑也長成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女,，出落得比嘎瑪當年還漂亮。寨里寨外的年輕人全急紅了眼,，白天黑夜追著她唱情歌,，打鬧逗笑，把門前的莊稼地踩得寸草不生,。漸漸地傳說演變?yōu)槟概畟z都是蠱女,，人們談蠱色變，避之猶恐不及,，再不敢跟她們往來,。據(jù)說，民間蠱術(shù)傳女不傳男,，因而掌握蠱術(shù)施放蠱毒的都是女人,，且多為美女。格絨珠杰把這樣的傳說附著在嘎瑪和巴桑身上,，種種因緣恰好契合,，母女倆有口難辯，成了遠近聞名的“蠱女”,。如此一來,，春耕秋獲，放牧打柴,，修房補屋,，再也沒人幫忙。
格絨珠杰的兒子便巴,，矮墩墩傻乎乎憨癡癡,，只會傻吃憨脹,，25歲還沒討到老婆。今年遭災,，嘎瑪家窮得來柜里沒有一把青稞,，頭人打起巴桑的主意，讓傻兒子經(jīng)常大包小包送去牦牛肉,、酥油,、糌粑，施以小恩小惠,。巴桑身穿矮領(lǐng)白布長袖短衫,，外罩藍色無袖長袍。長袍樣式簡潔,，地腳話叫百登,，是用兩幅細氆氌縫制的，直上直下,，長齊腳背,，臂膀從兩側(cè)開口穿出，系一條白色毪子腰帶便顯出凹凸有致的身材,。便巴死死盯著她,，看得發(fā)呆。巴桑見他那副模樣,，渾身就起雞皮疙瘩,，轉(zhuǎn)身躲進睡房。嘎瑪不敢得罪頭人,，裝出笑臉給少爺?shù)共柽f水應酬敷衍,。便巴跟嘎瑪沒什么話說，歪著脖子東張西望尋找巴桑,，坐一陣冷板凳,，自覺沒趣，丟下禮物訕訕離去,。
一天,，媒人上門提親，說本布家要娶巴桑做少奶奶,。嘎瑪卓嘎正往墻上貼牛糞餅,，回絕道：“我母女可是名聲不好，老爺少爺就不怕中蠱毒,？”
媒人說：“都是些無根由的話,，我不信，老爺少爺也不信,。依我看,，他爺兒倆三天兩頭往你家跑,，早被你母女迷得沒了魂兒,，中美人毒了,！”
嘎瑪卓嘎說：“拜托轉(zhuǎn)告本布老爺，我們高攀不起,，也沒那個福分,。請少爺還是按禮規(guī)找門當戶對的貴族小姐吧?！?/span>
媒人黑著臉,，丟下禮品扭頭走了。
巴桑趕出來,，把禮包扔到門外,，吼道：“就是馱匹金山來，我也不愿意,！”
格絨珠杰遭到拒絕,，大發(fā)脾氣：“這賤人不識抬舉，敬酒不吃想吃罰酒哇,！”
鑒于特派員辦事處已經(jīng)進駐巴里,，他不敢造次，忍下這口氣,。
傻子給巴桑下聘的消息傳開來,，卓泥寨炸開了鍋。人們議論紛紛,，說這不是把一朵鮮艷的格?；ú逶谂＜S上嗎？有人笑道：“有毒的格?；?，牦牛都不吃，毒花牛屎不正好搭配嗎,？”也有人置疑：“誰見過她家養(yǎng)蠱了,？恐怕是有人故意壞人名聲設(shè)下的套子，不然癩蛤蟆能吃到天鵝肉嗎,？”
今天,，格絨珠杰在俄疊參加審案結(jié)束，顧不得吃午飯匆匆趕回卓泥寨,，吩咐管家做好準備,，晚上帶人去嘎瑪家偷婚。他想,，只要把巴桑偷到官寨,，便巴得手,，生米煮成熟飯，這事就成了,。在俄疊會上,，格絨珠杰才算真正認識了胡縣長，認定胡仁濟只把單戈熱登,、丹增當敵人,，對格桑、扎西旺吉和自己都相當友善,，料定不會干預他偷婚,，以后即使知道，送點禮也就擺平了,。
夜半,，月兒偏西，星星詭秘地眨著眼睛,。卓泥管家?guī)Я似蛷耐低祦淼礁卢斪扛录?，翻墻進去綁架了睡夢中的巴桑。
嘎瑪聽到響動,，突然驚醒,，但聞嘩嘩河水應和著林間松濤，便又睡下了,。
管家等塞住巴桑嘴巴,，將她繩捆索綁，背回官寨,，關(guān)進布置好的新房,。
便巴欣喜若狂，忙不迭給巴桑解開繩索,。
巴桑一反常態(tài),，在藏床邊坐下，大大方方對便巴說：“既然把我偷來,，就必須按偷婚的規(guī)矩辦,。你阿達若答應，我就嫁給你,！”
便巴滿臉堆笑,，說道：“好，好,，你等著,，我去跟阿達說！”
“要正式下聘,，我媽同意了,，再請喇嘛選擇吉日舉行婚禮,。”巴桑又補了一句,。
便巴樂顛顛地跑出去,，不多會回來，歡呼道：“巴桑巴桑,，你是我的了,，爸爸答應啦,！”
巴桑冷冷說道：“完婚之前,，不準碰我！”
“好,，好,，我等，我等,！”便巴直點頭,。
次日天明，便巴蹬開被蓋翻身下床,，這是他破天荒第一次早起,。整個卓泥官寨靜悄悄沒一點聲息，他興沖沖跑到新房門上,，見門仍鎖著,，大聲叫道：“管家，管家,！快快開門,！”
管家匆匆趕來，用鑰匙捅開銅鎖,，便巴推門一看,，屋里空空蕩蕩，窗戶大開著,，窗枋上拴著一條長長的毪子腰帶,，巴桑翻窗逃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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