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17年05月12日
■騫仲康
神乎哉其神矣,。其神者郭達也,。
郭達,，這位不屑美言贊謄的凡間手藝人和勞動者,，在世心平和的時刻，是最神圣偉岸的,，那會兒他是個康人鐵匠,。當金列巴,。曾經(jīng)，佳話如錦,，亮麗著康定的歷史風景線,，郭達卻不在話下的恬淡著一派渾樸，這是為神的郭達,。誰為之廟堂高筑,，誰為之金身嚴塑，誰為之香火恭俸,。當年,，康定北門上那座將軍廟，是特為郭達建起來的,，郭達是將軍菩薩,。
郭達將軍菩薩廟,，小小殿堂周武正王的穩(wěn)穩(wěn)坐落,，四下廂房圍合得嚴謹，軒窗吊檐讓爐城難得的槐陰庇護著,，成就出一方勝景,。庭院不甚朗闊，地勢卻高峻,，人在廟前只有仰視的份,，這決定了神與人的各自地位。然而,，爐城一度把忠烈祠建在和郭達將軍廟緊鄰的位址上,，且還與郭達將軍廟幾乎等高，大致平行,，對于忠魂烈士們,，該是莫大的告慰。
郭達將軍廟,，廟小菩薩大,。廟前，文官下轎武官下馬興成規(guī)矩,。官們能在郭達面前擱下大老爺?shù)募茏?，再回到官場上混跡，其秉性,，也就不怎么橫,，不怎么霸了。從這點現(xiàn)象上看來,，郭達身為將軍,，身為菩薩，也算意義重大呢。
每年,，將軍廟會之際,，三天大禮，忙夠了也樂極了康定赳赳武夫,。高潮那陣,，激動的人們擁了郭達菩薩本尊塑像游街，一乘十六抬大轎,，由威望最高的漢子開道,。抬轎的，爭到來,，不由公選,，不容冒充，全屬精英角色,。髫齔緊挨耄耋,，齊刷刷跟在轎后，牽成長隊,。這將軍的廟會在康定,，除了安覺寺的元根會，就他最見轟動,。開場那陣仗,，銅鐘鐵鐸，哼喔鏗鏘,，仿效著兵馬聲勢,，震撼人心。待到將軍菩薩顯身,，鑼鼓不喧,，號角噤然。唯神駕前那儀仗,，鐵棒喇嘛并武當?shù)朗?，個個硬起頸項，繃緊雙腮,，太陽穴青筋暴突,。腳踏在石板路上，地心起一陣異樣動靜,，天邊也似有雷響,，振得檐下糊窗紙嗡嗡共嗚。人頭攢動之間,，一派啞雀無聲的肅穆,。人若有一次這樣的經(jīng)歷，誰都會終生難忘。
郭達將軍菩薩的造像,，很有點兒觸目驚心,。楞眉環(huán)眼，呲牙咧嘴,，滿臉的火泡,，筋骨肌腱把黑黢黢皮膚繃得緊緊，粗礪有余,。寬沿圓頂?shù)奶菩烀鼻f嚴端正,，長袍博帶當風飄揚，偏是無甲無胄,，更顯見非凡的王者氣質(zhì),。右手高舉金剛無畏煅鐵錘，堅勁有力,，鎮(zhèn)定自如,。左手持虎皮鰲吻鼓風袋，鼓動的是天際風云,。神的威儀反而讓這些因襲著世俗冶煉工具的持器空前的召彰開來,。于是,，郭達有點‘念欣’神的肅穆,，有點‘贊拉’神的猛勵。也有點原始信仰中的福氣神或財神的豁達,，父族神或祖神的撫慰,，鄉(xiāng)土神或地神的憫恤，保護神或戰(zhàn)神的英豪,。同時又那么具有人情趣味,。本來，郭達就是一位由世俗人等造就的神祗,。造神者匠心獨運,，其神當然形象儀態(tài)格外殊勝。一付菩薩模樣,，儀表不失莊嚴,。又一付鐵匠模樣，渾身倍添風塵,。本神祗和康區(qū)許多神像一樣,，是有坐騎的。只是不馭獅駕虎,，不乘龍坐象,，更不騎馬驅(qū)牛，僅跨一頭青羊，溫溫順順,，馴馴良良,，還是獨角的。獨角不突兀,，其實是雙角在顱頂絞結(jié)成麻花狀的一股,，朝上方高高戳出，有點幽默,，有點親切,，更多的是靈動。獨角青羊成了郭達的重要標志,。郭達因之獨尊,。
郭達，一位鐵匠,，一尊大神,，把蕓蕓眾生的那點現(xiàn)實感和精神性絲絲如扣地攏而統(tǒng)之，世間就祥祥靄靄,，充盈著天堂氣象,。郭達，他是凡夫俗子的哥們,，最多算大哥大就不得了羅,，是與人最親切的神。入了神例,，卻又超脫于眾神,，香火自在，縱然郭達并不藐視神界尊嚴,，神們卻總因他而斂下些岸然道貌,。郭達名謂將軍，不屬行武的兵士中將帥,，全憑一身正義和勇氣,，傳承古今，感應天地,。人格與神性具足的郭達,，且還又深涵著佛性。恰好印證了康人心目中人,、神,、佛三者無分別無障礙的渾然觀念?？挡匾环降姆?，不過問各路神靈來歷如何,，招數(shù)怎樣，都把其當了佛的護法,，郭達護法,，尤其凜越，佛是格外歡喜他的,。
在好些爐城人心里,，郭達還是風神，還是火神,，尤其,，一旦信了他，他就靈驗,。鐵匠出生的這位大神,，打從風中降誕之日起，就呼喚著爐城的風了,，催醒三世三界的不息浩氣,，讓爐城總處在風頭上，加勁的助著人間煙火,，昌盛,。郭達在洪爐烈火中修煉出的真功夫，主丞著如一如洪爐的城池,，日晟月昭,，能把燹烽化為煨桑的祥靄。爐城老少,，旦凡身屬男子的,，每念起郭達，眉宇間都要多添些精氣神,，這也是火頭。
作為神山的郭達威信高,，東方小地方的嘉絨默爾朵山神當然佩服郭達,。北方大地方的安朵阿尼瑪欣山神似也賞識郭達。神山顯化成山神,，山神又司地祉祖祀之職,。郭達作為神祗，人當他和喀姆則是一對美滿伉儷,。雖然喀姆茲女性地祉母祖神祀,，讓康人崇俸了千余栽，郭達成就為地祀才僅僅數(shù)百個年辰,，人們還是樂意為其雙雙配對,。近來還演出關(guān)于他和她之間英雄美女的通俗傳奇,，以應時尚。現(xiàn)代文明對傳統(tǒng)文明的反哺,，不失可貴之處,。如今郭達的塑像存身在跑馬山吉祥禪院后殿經(jīng)堂里，珠勝的喀姆以普適的拉姆形態(tài)出現(xiàn),，畫像呈顯在借用了喀姆茲名義的納摩寺暨南無寺門廓前壁上,。對這倆尊鄉(xiāng)土神靈，康人自己懷有的那份心意,，致真致誠,，外來的旅游者，縱使是個大家,，也不太懂得起那點本質(zhì),。
說來，神俗了只配供在灶頭上,，人神了案上香火升云宵,。鐵匠鋪里的工人，那些郭達的同行,，離開鉆墩,，放下重錘，在顯貴面前不卑,，在弱小面前不亢,。標秉的，擔戴的,，也是郭達那翻神樣的精義呢,。把俗態(tài)的，詩意的,，史性的一切,，無限超越，直致入神,。
往年間,，有人想在郭達山開金洞子，總把硬巖鑿不動,，再一意孤行的妄為,，竟然驚出條巨蟒，唬得那人丟了魂,。信是郭達山神顯靈,。偏是，另有人轉(zhuǎn)山,，鉆進郭達東麓一巖洞,，卻從西麓另一巖洞篡了出來,。就又覺郭達神山坦誠虛懷，讓人更加虔生敬佩,。故事,，屬經(jīng)驗，屬超驗,，都說得過去,。郭達其神，慰籍著爐城人心,，安安寧寧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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