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1年06月02日
◎張光茫
我從書店買下這本《文城》,,因為余華,。喜歡余華,,不僅僅因為他的小說,,更因為他的先鋒意識,。作為上個世紀(jì)八十年代先鋒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,,余華曾寫出《活著》《許三觀賣血記》《兄弟》《第七天》那樣驚世駭俗的小說,。而在這本《文城》中,,余華用幽默荒誕的筆觸,,展示了卑微生活里的人間情義,。
從《活著》開始,余華筆下的善與溫情就四處流淌,,但每每敵不過苦難與惡的糾纏,,生活的悲苦由是顯現(xiàn)?!段某恰芬彩沁@樣,。故事中的林祥福、陳永良,、田大,、顧益民等,,無一不是溫柔敦厚,閃耀著人性的光輝,。然而,,良善的因卻往往得不到如愿的果。林祥福以寬厚的胸懷接納了小美,,容忍了她的背叛,,換來的卻是她的再度逃離,南下溪鎮(zhèn)苦尋小美蹤跡,,結(jié)局是與其一生錯過,;田大忠心耿耿,好不容易等到主人要回家的書信,,卻亡故在接其歸家的途中,,主仆二人只能重逢地泉;顧益民為保全溪鎮(zhèn),,與軍閥,、土匪斗智斗勇,最終落得個形銷骨立,,氣息奄奄,。讀來讓人嘆惜扼腕。
小說以肝膽相照的友情和濃墨重彩的主仆情為核心,,鋪展開不斷豐富的情感類型,。林祥福失去了父母、愛人固然令人惋惜,,但到了溪鎮(zhèn)以后,,義無反顧的朋友情、忠誠質(zhì)樸的主仆情,、相伴相依的父女情等,,更使人動容。田大兩次千里尋主,,窮得“走爛了四雙草鞋”,,卻將東家的產(chǎn)業(yè)照顧得井井有條。而林祥福去贖回顧益民最終殞命的情節(jié),,既包含了堅定的朋友之義,,“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了,他分開雙腳,,穩(wěn)穩(wěn)地站在那里”,,又蘊含著父女之情“像是在微笑,生命之光熄滅時,,他臨終之眼看見了女兒”,。而小說正是用這種不斷加深的情感力量,,在純粹、善良與暴力,、殘酷間建構(gòu)起巨大的審美張力,。
《文城》顯示了余華處理柔情與暴力的多重才能。如林祥福將銀票放在女兒的襁褓里,,當(dāng)陳永良問他為什么將這么重要的東西放在嬰兒身上,,林隨口答道:“如果女兒都不在了,我還要銀票干什么,?!碧锎笳业搅窒楦r,立即將最后一雙草鞋換上,,并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地契和金條,,鄭重交給東家。但是,,在處理暴力場景時,,他又極其冷靜和細(xì)膩,不斷延展受害者的感受,,像土匪虐待以及割掉綁票的耳朵,,土匪與溪鎮(zhèn)民團(tuán)的對抗和殺戮,都不乏暴力和血腥,。從中,,我們既可以看到當(dāng)年寫先鋒小說的余華,也可以看到寫《活著》的余華,,體現(xiàn)了余華的多重才能。
《文城》也是一部頗具感傷詩情的小說,。它巧妙地將林祥福的故事與小美的故事完全分開來講述,。兩個陌生的人偶然地遇到一起,不待相知,,卻已分離,。然而,那一點不了情還是留在了彼此心底,。故事沒有完滿的結(jié)局,,人生沒有完滿的結(jié)局,一旦失去便是永遠(yuǎn),,即便如小說的補篇所寫的那樣,,小美就在不遠(yuǎn)處注視著林祥福的一舉一動,即便到最后,,他的靈柩就從她的墳?zāi)惯吔?jīng)過,,然而,,錯失了就是錯失了。但誰又能說留在彼此深心里的那一絲牽掛,、那一份尋找,、那一點歉疚和遺憾,不是永恒的呢,?
“文城”是小美和阿強以兄妹名義寄住林家時撒的謊,,這個謊言承托著林祥福真實、美好的情感和生活的全部,。北方家境殷實,,他還是踏上了尋找之路。林祥福一生都活在“錯覺”里,,他不知道腳下的溪鎮(zhèn)就是“文城”,。他在這里安家、致富,,贏獲了同情和友情,,但這里兵匪頻仍,并非理想中的“斯文”之地,。林祥福對“文城”的尋找讓人醒悟:根本沒有所謂的“文城”,,當(dāng)下所在即是值得盼望和信賴的地方,這里并非沒有惡與暴力,,但這種文化所發(fā)育的人間情義,,是值得信賴的不可摧毀之物,是人們活著的根基和信念所在,。
“我只要寫作,,就是回家?!庇嗳A曾這樣說,,“我的每一次寫作都讓我回到南方。我現(xiàn)在敘述里的小鎮(zhèn)已經(jīng)是一個抽象的南方小鎮(zhèn)了,,是一個心理的暗示,,也是一個想象的歸宿?!倍凇段某恰分?,余華不僅書寫熟悉與親切的南方小鎮(zhèn),還描繪種著高粱玉米的黃河北邊,,在作品中展現(xiàn)了更廣闊的地理圖景,。《文城》也將見證一個我們曾熟悉的余華的回歸——那個采用底層視角、將歷史和時代真正融入人物生活的余華,,他是一位忠實的敘述者,,也是一位耐心的聆聽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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