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1年02月09日
◎黃孝紀
伸直右臂,,手掌并攏,,掌心朝上,,左折九十度,,這就是一把菜鐮的形狀。手臂是柄,,手掌是刀,,腕關節(jié)是關聯(lián)處,刀的柄環(huán)套牢柄,,刀與柄結為一體,,刀片輕薄,刃口朝下,,鋒利,,這就是菜鐮。一年四季,,日復一日,,菜鐮幾乎是農(nóng)家每天都要用的刀具。
春日里,,萬物蘇醒,。幾場春風春雨,山川蔥蘢,,草木疊翠,。村莊周邊的山嶺,鳥聲稠密,,野花恣肆,。那些野梽樹,一叢叢地開著黃白色的繁花,,漫山遍野,;山上的茅草,又綠,,又深,,又密。這是大自然給村莊的饋贈,。開春犁田在即,,沉寂了一冬的水田正需要葉肥。這個時節(jié),,村人手持菜鐮,,挑著竹篩,或拿著棕繩,,絡繹上山,,割鮮嫩的野梽樹花和茅草,一擔擔挑回村,堆放在水田一角,。這是一年收成和希望的開端,,度過了漫長冬季的農(nóng)閑,莊戶人家又開始了辛勤勞作的日子,。
那時差不多家家戶戶都養(yǎng)豬,,扯豬草是村里婦孺每天的“必修課”。提一個籃筐,,里面放一把菜鐮,,就出門了,。田埂上,,溪岸,河邊,,菜園,,山腳,村莊的周邊,,到處都能看到有人在走走停停,,蹲著扯豬草。很多豬草我們能叫得上名字:豬耳朵菜,、奶漿草,、紅稈子草、爛布筋,、毛老虎,、野芹菜……但更多的是只認識卻叫不上名來。一個村莊的人,,往往就在本村所屬田土地域內(nèi)轉悠著扯豬草,,每一處地方,你方唱罷我登場,。深的豬草用手扯,,矮的豬草用菜鐮割、菜鐮挑,,從天亮到黃昏,,扯豬草的人就沒有間斷過。
現(xiàn)在想來,,那時的野草,,對村莊的貢獻何其大。豬要吃,,牛要吃,,魚要吃,雞鴨鵝也要吃,,還要用來肥田,。它們每天忙于新生,,還沒來得及縱情生長,一張張大嘴啃了過來,,一張張小嘴啄了過來,,一雙雙手伸了過來,一把把菜鐮割了過來,。而如今,,偌大的村莊已難聞雞鳴犬吠之聲,更沒有人家養(yǎng)豬養(yǎng)牛,。每次回到村莊,,看到昔日親切無比的野草已無人問津,茂盛又嬌嫩,,心疼得不行,。感覺現(xiàn)在的莊稼人啊,真是辜負了這片土地,,辜負了這土地上野草的盛情,。
那時村前還密布著大大小小的深水池塘,清水漣漪,,游魚成群,。尤其是晴朗的夏日早晨,池岸的垂柳,、高楊,、柏樹、烏桕,、苦楝,、棗樹,披一身霞光,,池面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大嘴小嘴,,在一張一合。每當有人從岸邊走過,,都會發(fā)出一陣驚竄的嘩啦聲,,蕩起一片水花。隔一會,,一張張密密麻麻的大嘴小嘴,,又從池面的不遠處冒了上來,一張一合,,吧唧有聲,。
這個時候,那些一大早起來割魚草的人,已經(jīng)陸續(xù)回來了,,手提著一大籮筐碧綠的魚草,,放在池塘邊一處固定的石板上。蹲下身來,,一手扶著籮筐,,一手從籮筐里拔出一把魚草,在池水里一來一晃地洗魚草,,嘩嘩有聲,。魚草隨著水波,慢慢離開池岸,,向池面蕩開,。滿籮筐魚草洗完,池塘里已漂浮著一大片青草,,草魚不時張著大嘴浮上來,,咬住一根草,,頭一沉,,拖入水下。
魚吃的草很雜,,且粗糲,,有時也吃割來的瓜葉藤蔓。有一種草,,村民就叫它魚草,,連片生長在河邊臨水的濕地,草莖粗長,、筆直,。這草很少用來喂豬,我們扯豬草時,,一般不扯它,,手扯也很費力。養(yǎng)魚的人,,卻視為珍寶,,每天早晚,都要拿了菜鐮來割一兩籮筐,。
夏天也是小麥,、蕎麥、高粱,、穇子,、苧麻成熟的季節(jié)。收割的時候,都離不開菜鐮,。只是如今,,這些昔日品種豐富的物產(chǎn),早已經(jīng)在我的故鄉(xiāng)八公分村絕跡了,。
除水稻外,,紅薯是村莊最重要的糧食作物。分田到戶,,每戶人家的菜園里,,必定會留有一塊紅薯秧土。端午節(jié)前,,剪紅薯秧種下,。自此以后,菜園里的紅薯藤成了豬的飼料,,每天輪番割上幾把,。難怪那時,我母親每次提了籮筐上菜園,,總要帶上一把菜鐮,。而栽插的紅薯,即便藤蔓茂密,,也是不允許割的,,否則,紅薯就會減產(chǎn),。
等到深秋,,油茶采摘下山時,紅薯也已經(jīng)成熟,。尤其是經(jīng)歷了一場白霜之后,,原本綠意盎然的紅薯藤,一夜之間全都烏黑了,,耷拉著死去,。這正是大面積挖紅薯的好時候,家家戶戶一齊上陣,,每人一把磨得鋒利的菜鐮,,割了紅薯藤,一擔一擔挑回家,,掛在竹篙上,,掛在屋檐口,掛在豬欄雜屋的樓上,,風干了就是漫長冬季雨雪天里的干豬草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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