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0年12月18日
◎尹向東
那一段時間孫偉幾乎天天來家吃晚飯，他還是那樣怕羞,，不多講話,，動不動就紅臉,?！澳阋埠赛c酒,?！备赣H說,。他頻率很快地?fù)u著雙手,，宋瑜就說：“又不是毒藥,，你反應(yīng)那樣大干啥?！闭f著,，自己拿過父親的杯子喝了一杯。
我們都以為宋瑜和孫偉的事會這樣平穩(wěn)地延續(xù)下去,。
大概兩月之后吧,，兩月之后的一個星期天早晨。我起了床,，看見母親抱著一大堆衣服在門前搓,，父親坐在老藤椅上微瞇著雙眼聽收音機(jī)，我洗了臉,，正吃早飯,，聽母親說：“小孫，來了啊,，宋瑜還睡著呢,，進(jìn)屋坐?！蔽曳畔峦肱艹鋈?，看見孫偉蹲下來，爭著要洗那一大堆衣服。我去叫宋瑜,，她還沉沉地睡著,，一條胳膊彎曲著枕在腮部。我說姐姐,，孫偉來了,。連叫了幾聲，她側(cè)了側(cè)身體,，沒有理我,。我推醒她，“孫偉來了,?！蔽艺f。她揉揉眼睛,，木訥地看著我,。“孫偉在外面呢,?！蔽以俅握f?！按笄逶绲?，催命鬼一樣，別理他,，我還要睡覺,。”宋瑜不耐煩地說,。我出了門,，孫偉已伏在一堆衣服中，我對他說：“姐姐不起來,，她還要睡,。”我母親罵罵咧咧地說：“這個死女子,，真是嬌慣壞了,，快成家的人了還不懂事?！蔽夷赣H說著跑進(jìn)去叫宋瑜,。孫偉大聲說：“沒事，別叫醒她,，等她睡睡,，難得一個星期天。”不過一小會兒,，母親就出來了，她有點尷尬地笑了笑說：“宋瑜昨晚大概沒睡好,，根本叫不動呢,。”
那天上午孫偉就這樣埋在一大堆衣服中,，母親站在一邊,，母親幾次想插手幫幫忙，孫偉堅決地阻止了,。母親和孫偉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話,，當(dāng)孫偉把一件件清洗過的衣服晾到鐵絲上時，母親忽然問：“你們打算幾時結(jié)婚??？”孫偉停止了手中的動作，他的臉又一次紅透了,，他搖了搖腦袋說：“不知道,。”“你們真還是個孩子,，咋會不知道嘛,，你沒給宋瑜說過？”孫偉把手中的衣服啪地一抖,，然后搭上鐵絲,，邊把衣服展開邊說：“我是想年底就把婚結(jié)了，給她商量,，她罵了我一頓,，說我瞎著急，后來再說這事,，她就不理我,。”母親把夾子夾到衣服上說：“早結(jié)有好處呢,，我找時間給宋瑜說說,。”正說著,，宋瑜走出來,，那時候已是十一點鐘了，太陽快抵達(dá)康定這一小片天空的中心點,，宋瑜拿一把梳子在強(qiáng)烈的陽光中梳理著一頭披肩的直發(fā),。“這時候才起床，還好意思在外面梳頭,，不怕別人笑話,？”母親說?！坝猩杜碌?，睡多久是我的事，管別人說啥,?！?/span>
宋瑜把自己整理完，孫偉也晾完衣服坐到客廳中,，父親在廚房忙著做午飯,。
“走吧?！彼舞O偉說,。
“去哪？”
“不是約好了爬跑馬山,？”
“這時候去,？”
“啥時候都一樣?！彼舞び悬c不耐煩了,。
孫偉站了起來。
“吃了午飯再走,?！蹦赣H說，父親聞聲也出來說,。
“我們?nèi)ネ饷娉?。”宋瑜說,。
他們都走出了門,，宋瑜又回過頭來，她看了看我,，“杰杰跟我們一塊去玩,。”她說,。
“宋杰不去,，我呆會帶他上街?！蹦赣H說,。
“走啊,，姐給你買好吃的?！?/span>
我跑去牽著宋瑜的手,。
“宋杰聽話，媽呆會給你買,?！?/span>
我堅定地?fù)u頭。
我們在面館吃了抄手,，宋瑜給我買了一袋夾心餅干，她牽著我的手,，從108梯登上后山公路,，再踏上跑馬山長長的石梯。孫偉領(lǐng)頭,，時間雖然晚了點,，但并沒影響他的好心情?！坝袝r候來爬爬跑馬山,，挺舒服的?！彼f,。
沒爬多少級梯子，我們就進(jìn)入到松林里,，宋瑜找了塊小草坪坐下來說：“就這里吧,。”
“不上山了,？”孫偉說,。
“上不上山都一個樣?！彼舞ふf,。
我們坐在草坪里，從這里可以隱約看見山腳的公路,，不時有車嗡嗡地駛過,。我打開那袋餅干，不過吃了三四塊,，再吃不下去,，我把一塊餅干分開了，緩慢舔食中間的夾心,。宋瑜和孫偉沉默地坐著,，他們許久都沒說話,。我連夾心都不想吃時，就把餅干袋交給宋瑜,，我躺到草地上,，瞇起眼睛，穿透松枝的陽光斑斑駁駁灑在我臉上,，陽光中我閉著的眼睛里有血色彌漫,，滿眼紅色越來越濃，像要無限地紅下去,，卻猛地消散了,，只剩些微橙黃，怎么也看不真切,。
“早晨你媽問我多久結(jié)婚,。”孫偉終于說話了,。我睜開眼,，整個世界都成了淡綠色。
“多事,?！彼舞ふf。
“我們也該好好商量商量這事了,?！?/span>
“唉！”我聽見宋瑜嘆了口氣說：“怎么說呢,，我覺得我們不合適,，真的，一點也不合適,?！?/span>
“那就不結(jié)婚，結(jié)婚的事以后說,?！睂O偉慌了神。
“你知道我說啥的,，你該去另找個好女子,，跟著我，只會把你耽擱了,?！彼舞ふf。
“不,，一輩子不結(jié)婚都行,，只要你不說這話,。”
“算了吧,，從今天起,，我們就分開，長痛不如短痛,?！?/span>
我聽見孫偉怪叫了一聲，他猛地抱住宋瑜,。
“你干啥,，別這樣，我弟弟還在,?！彼舞ふf。
我看見孫偉的眼睛紅透了,，我不知道他要對宋瑜干啥，我忽然很怕,，大聲哭起來,。在我的哭聲中孫偉頹然地松開手，宋瑜牽著我下了山,。
“我討厭他臉紅,，動不動就臉紅，不像個男人,，叫人沒法忍受,。”宋瑜像是自言自語,，又像是對我說,。
我們回了家，母親看著宋瑜的臉色,，滿腹疑問地說：“孫偉呢,？”
“不要再說他，我們分手了,?！?/span>
“咋回事，好好的咋說分就分了,？”母親說,，父親也支愣起耳朵聽。
“我們不合適,，我們不是一路人,?！?/span>
“你是哪路人？你要找哪路人,？這樣好的人你不要,，你想干啥？”母親動了怒,。
“慢慢說,，別急?！毖垡娂依锏暮椭C又將被爭吵打破,，父親緊張地說。
“我對他沒感覺,，一點感覺都沒有,。”宋瑜最后說,，說完,，她回了自己的寢室，把門緊緊關(guān)上,。
“不管了,，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?！蹦赣H說,。
孫偉這時候推開了門，大家都愣了愣,，母親忙讓他坐下,，問：“你們是咋回事啊,？”孫偉的神情近似呆滯,，他顯然在山上哭過，眼圈都紅了,，他搖搖頭,，沒法說出話來。父親正想勸慰幾句,，宋瑜又沖出了門,，“你走，你走啊,，我們完了,，分手了?！彼舐曊f,。孫偉像一只兔子一樣蹦跳到門外,，再不敢進(jìn)屋。后來宋瑜回到寢室,，母親去叫他,，怎么叫他都不進(jìn)門，母親讓他回去,，說大家冷靜點再說,，他也不走，他像一根電線桿立在門前,，直到夜深了,，我上床睡覺。第二天早晨,，我就沒見著他了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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