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20年11月21日
◎朱美祿
詩歌創(chuàng)作，本應該順乎自然，不必鏤心鉥肝地苦吟,。神行有礙,，靈感未至，而勉強創(chuàng)作，難免會陷入苦吟的泥淖。不但寫出來的東西不理想，于身體健康也很不利,。其表現(xiàn)之一端，是頭發(fā),、胡須容易變白,。白居易說：“白頭吟處變”；譚用之也說：“吟苦須驚白發(fā)催”,；方干說：“才吟五字句,，又白幾莖髭”；杜荀鶴也說：“笑我于身苦,，吟髭白數(shù)莖,。”由古人這些切身體會的言說,，足見苦吟有害健康,，使人過早地衰老。
詩歌閱讀正好相反,，能使人變得年輕,。其表現(xiàn)之一端，就在于“白間生黑絲”,。
“我來觀雅制,，慷慨變毛發(fā),?！边@是唐代詩人高適在《同觀陳十六史興碑》一詩中的句子。陳十六乃楚人陳章甫,，他曾繼承《詩經》傳統(tǒng)創(chuàng)作了《史興碑》詩,。高適讀罷休該詩,，覺得精神亢奮，白發(fā)返黑,，人都變得年輕了,。因為在他看來，陳章甫頗具才情,，“伊人今獨步”,，“佳句懸日月”；《史興碑》詩風格獨特,，“善惡不隱,，蓋國風之流?！币勒债斀窨茖W的眼光來看,，“慷慨變毛發(fā)”之說固然含有夸張的成分，但高適讀詩后心情的快慰是不難體會到的,。
杜甫在《蘇大侍御訪江浦賦八韻記異》一詩中說：“龐公不浪出,，蘇氏今有之。再聞誦新作,，突過黃初詩,。乾坤幾反復，揚馬宜同時,。今晨清鏡中,，勝食齋房芝。余發(fā)喜卻變,，白間生黑絲,。”杜甫把深居簡出的蘇渙比作東漢末年隱居襄陽的龐公,，認為蘇渙的創(chuàng)作成就超過了黃初體詩,，可與司馬相如和揚雄一爭高下。杜甫還指出,，讀蘇渙的詩歌勝于食用靈芝仙草,，以至白發(fā)中又長出了青絲，人都變得年輕了,。對于這種奇妙的現(xiàn)象,，杜甫一言以蔽之曰“異”。在這首詩中,，杜甫既表達了對蘇渙的推崇,，又對閱讀蘇渙詩歌的效果予以了充分肯定。
杜甫影響很大，以至“白間生黑絲”之說成了一種母題,，每被詩人襲用,。北宋詩人韓駒在《次韻倪巨濟夏夜二首》其二中說：“臥病京華客，塵緣種種輕,。共誰傾蓋舊,，之子逼人清。筆倒三江水,，詩專五字城,。白頭聽諷誦，渾覺黑絲生,?！表n駒推崇友人倪巨濟擅長五言詩創(chuàng)作，筆力雄健,，聽他誦讀詩作之后,，覺得黑發(fā)又長出來了?？梢娔呔逎脑姼鑼εP病京華的韓駒而言,，不啻具有心理安慰作用，甚至產生了使人變得年輕的神奇功效,。南宋趙蕃《白發(fā)》三首其三中說：“少年志愿立修名,，隱顯悠悠略未成。倚賴少陵詩不誤,，白間會有黑絲生,。”意思是說自己年紀老大,，事業(yè)無成,，修名未立，志愿落空,。幸賴讀詩,，使得白發(fā)中長出了黑發(fā)，可見杜甫“白間生黑絲”的說法并非虛妄不實,。
陸游在《喜鄭唐老相過》一詩中交代,，鄭唐老生活簡單，不修邊幅,；卻一心向學,，希求文章高古。這次見面,，鄭唐老出示了幾首詩作,，陸游寫道：“徐出二三篇,，稊米于太倉。已足起衰懦,，黑絲生鬢霜。使得盡見之,，殆可針膏肓,。”陸游認為讀了他幾首詩,，已經盡白的兩鬢都長出了黑發(fā),，人也變得年輕了；假如讀了他全部的詩歌,，差不多任何嚴重的疾病都可以醫(yī)好,。正因為如此，所以陸游希望他以后常寄詩作來,，以安慰自己焦渴的心靈,。
“百川東到海，何時復西歸,？”矢量的時間一去不返,，但是詩歌閱讀的快慰，能讓人“白間生黑絲”,，重返年輕,，這不但是一種無上的美好，也在某種意義上確證了蘇軾所說的：“誰道人生無再少,？門前流水尚能西,！”
詩可以興、可以觀,、可以群,、可以怨，除此之外,，讀詩還有助于抵抗衰老,，永葆年輕，看來詩的功能未可輕易定義,。永葆年輕可謂世人普遍的愿望,，那何不以讀詩的方式為自己加持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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