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19年09月13日
◎歐陽美書
家鄉(xiāng)在盆地中央,，四周群山環(huán)繞,，這種地形易導(dǎo)致空間濕氣重,，晝夜多云霧。這種氣候條件,，或許有利于某些植物生長,，卻難以看到一次完整的月亮,。
記得小時候,，每到中秋節(jié)，母親都會準(zhǔn)備一些美食,。不是今天那種精美的月餅,，是母親以當(dāng)時農(nóng)村的食材自己制作的面餅,，再燒半鍋酸菜湯，弟弟妹妹一個面餅一碗湯,，坐在桌前等月亮,。村子里有水果，但大集體要拿去賣錢,，代銷店里也有水果糖,，但那更是奢侈品，可以想,，卻不可以享用,。
這種等月亮的中秋節(jié)，記憶中有很多,，但看到月亮的中秋節(jié)卻很少,。“呃,，今晚月亮又不出來了,！”村鄰們大多一樣，趁著依稀的夜色說會兒話,，然后,，洗洗睡吧。
隨著年齡的增長,，中秋節(jié)雖然還是那個節(jié),，但對于月亮的印象卻在加深。啥玉兔,、玉盤,、吳剛、嬋娟等意象紛至踏來,。再后來,，考上了大學(xué)，中秋節(jié)的晚上,，與同學(xué)校園散步,，看到天上的明月，猛然想起此時此景,，母親一定與弟妹們一起坐在屋前,，一邊看著明月，一邊喝著酸菜湯,，心底無端生出一片惆悵,。今年的明月勿需等，可母親的兒子已遠(yuǎn)游。
心底生出的這片惆悵,，很長很遠(yuǎn),，很寬很廣。因為它不是我個人的無病呻吟,，而是人類共有的情感,，是游子對親人對家鄉(xiāng)的呼喚。有如徐小鳳唱的,，“請明月帶問候,，思念的人兒淚常流?！?/p>
當(dāng)然,，古今中外的吟月大家莫過于李白?！按睬懊髟鹿?，疑是地上霜。舉頭望明月,，低頭思故鄉(xiāng),。”從這首最為淺顯易懂的《靜夜思》起背誦,，據(jù)專家研究說,，李老太白一生所寫900余首詩里，就有382首與“月亮”相關(guān),。而關(guān)于李白明月詩歌的考證與評說更是汗牛充棟,。譬如床前明白光的“床”，就有人考證說那不是今天的用于睡覺的床,，而是類似于坐凳之類的東西,，因為古人在房間里擺床是有講究的，月亮難以照到床前的位置,。又譬如有人說李白的“舉杯邀明月,，對影成三人”充滿著童趣。
或許李白的《月下獨酌》確實充滿著童趣,，但我覺得李白是在寫“孤獨”,。李白在寫他自己的“孤獨”，也寫了像他這樣的人的“孤獨”,，但更大的可能,，李白寫出了人類的孤獨?！芭e杯邀明月,，對影成三人”既是對孤獨的刻畫,，也是對孤獨的憤怒。只是中華文化里,，可以有悲傷愁緒，可以有殺人血腥,，但是不太有“孤獨”一詞的地位的,。哪怕一首“孤獨”得令人想哭的悲傷的古詩，也要以“充滿童趣”的面目推送給世人,。
前不久,，江油蘇總邀請我去李白故里青蓮鎮(zhèn)考察并為其文旅項目做些策劃。我腦海里除了如何表現(xiàn)李白的那些詩外,，更多的就想到了“明月”,。譬如，在青蓮鎮(zhèn)利用現(xiàn)有江河造一片濕地水域,，冠“明月湖”名,，以李白寫明月詩意布景，并配以現(xiàn)代聲光電手法,，打造成名符其實的“李白詩意湖”,。到了晚上，一輪明月照青蓮,，青蓮明月永不落,；空中月，水中月,，橋畔月,，亭前月，萬千明月入畫來,。僅僅幻想一下,，就能讓我激動許久。
終于走出盆地濕氣霧氣濃重,、看不見明月的地理了,。
大學(xué)畢業(yè)那年，我去了康定姑咱鎮(zhèn)工作,。雖然距康定城還有大半小時車程,，但同屬高原氣候。白天,，藍(lán)天白云,；入夜，要么群星閃爍,，要么明月當(dāng)空,。當(dāng)然,，這明月，未必是滿月,、圓月,，也未必入夜就出，有時前半夜出,，有時后半夜出,，有時與太陽同時出。但無論怎樣,，高原的月,，康定的月，幾乎是有月必出,！
參加工作后,，經(jīng)濟條件變好了，開始正式接觸月餅這一美食,。那時,，女兒還小，母親從川北鄉(xiāng)下到學(xué)校幫忙,，中秋節(jié)到了,，提前幾天茶幾上就擺上了月餅。當(dāng)然,，我家的月餅不是別人送的,，而是經(jīng)商從成都進(jìn)的貨，那時,，我承包了學(xué)校的勞動服務(wù)公司,。母親看著茶幾上的月餅，想吃的樣子又不伸手,。我當(dāng)即給母親一個月餅,，自己也拿起一個月餅，剝開油紙就開始咬,。母親看我開始吃,，也剝開了月餅。
“好甜,！”這是母親對月餅的贊美,，也是數(shù)十年來母親對某類食物的贊美。這某類食物,，包括但不限于湯圓,、醪糟、糖果,、糖包子,、西瓜,、哈密瓜、白糖,、紅糖,、冰糖、梨子,、蘋果等物,。后來我才明白，母親這聲“好甜”,，并不是真的說某類食物有多甜,，而僅僅是一個味型判斷,。當(dāng)然也可以說是從饑餓年代過來的母親對食物的贊美,，畢竟隨著時代的變遷，每家每戶的生活都好了起來,，母親說“好甜”的時候,，也愈來愈多了。
姑咱是個好地方,。因為姑咱不僅明月多多,，且有月必出，還有俊男與美女,。上世紀(jì)九十年代,，姑咱是康巴的教育中心，有大學(xué),、中專等學(xué)校多所,，青年學(xué)生上萬人。黃昏之時,，月圓之夜,，數(shù)千名青年學(xué)生以及并不顯老的教師們，就在一條青春的獨街上來來往往,。走得累了,，就各自回校，在學(xué)校運動場上站著,、坐著,、躺著，怎么著都行,。
“快看,，睡美人！”每當(dāng)這時,，總有男生向身邊的女生指著圓月下的山巒,，一個神形皆備的巨大美女山形象而突兀地出現(xiàn)在年輕人的視野里,。膽子大的女生，敢于回話,，“哎呀,，真的是耶，你看那那……好像??！”害羞的女生早已紅了臉，要么頭埋得深深,，要么臉扭向別處,。
歲月如風(fēng)春秋去，唯有溫暖留人間,。雖然康定的氣候涼爽,，賞月的時候需穿秋衣，但與明月有關(guān)的記憶,，卻總是充滿著溫馨與溫情,，或許還有一點小小的浪漫。如果遇到一個美女說,，某個明月之夜我們認(rèn)識的呀,，我一定不敢高聲反駁。
不是我與美女真的有那啥,，而是我不忍破壞明月之夜的美好,。就讓我們都幻想吧，在明月之夜,，有你,，有我，有她,，有他,，眾多熟悉的陌生的朋友，每人都懷抱一輪明月和對遠(yuǎn)方親人的思念,，不問明月幾時有,，也不管月有陰晴圓缺，就沿著道路走啊走啊,，一直走到黎明也不停歇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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