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孜日報 2018年06月22日
◎李左人
王中又遞上文件夾，鐘秋果接過,，取出一紙公文,，交給胡仁濟：“諭令,！”
胡仁濟瀟灑地摁滅煙頭,，扔進桌上的土碗,，里面已裝了半碗煙蒂,。他接過函件,，蠕動著嘴唇默讀：“‘西康建省委員會委員長,、國民革命軍第二十四軍軍長手諭……’”突然住口,，本以為鐘秋果持有的是建委會的一般公函，沒料到是劉文輝的親筆指令,，霍地站起,，穿軍用馬靴的雙腳不由自主地并攏，提高音調(diào)往下念：“‘茲委派鐘秋果為建省委員會駐道孚縣特派員,，指導(dǎo)賑災(zāi)及推行保甲制試點,。成立特派員辦事處，道孚縣政府胡仁濟縣長兼主任,，二十四軍駐道孚二十一團三營羅玉龍營長兼副主任,。此諭！劉文輝,。中華民國二十六年八月八日康定,。’”念畢,，雙手奉還,。“碩豐老弟,，你說咋辦就咋辦,，我聽你的！”
鐘秋果又拿出一個牛皮紙大信封,，叫道：“羅營長,！”
“到,！”羅玉龍立即起身，扔掉紙煙,，啪地立正,，雙手接過。
信封上用毛筆寫著“陸軍二十四軍第一百三十六師司令部諭令”,。他抽出信紙,，抖一抖展開來，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念道：“茲,、茲有,，建省委員會特派員鐘秋果，赴道孚縣執(zhí)行抗旱賑災(zāi),、推行保甲制之任務(wù),，著命駐道孚三營營長羅玉龍，派一班士兵作特派員辦事處護,、護衛(wèi)隊,，負責(zé)押送救災(zāi)物資及辦事處安全。三營屬下騎兵連機動候令,，遇緊急事態(tài),，特派員可執(zhí)此令調(diào)兵前往，勿得遲延,?！弊x畢，將諭令疊好交還鐘秋果,，皮靴啪地一并,，敬了一個軍禮?！耙磺新犔嘏蓡T調(diào)遣,。我馬上安排，隨時待命,！”
羅玉龍橐橐橐跑出門去,，會議室只剩下鐘胡二人。
鐘秋果揭開茶蓋,，吹了吹茶水,，嫌燙，又放下了,。問：“這蒙頂黃芽咋樣,？”
胡仁濟端起茶盞，用蓋子撥了撥水面的浮沫,，芽葉已舒展開,，挺直勻齊,，青翠細嫩，湯色黃中透碧,，試著淺啜一口?！安诲e不錯,，真正的貢茶！”
“古語說‘入鄉(xiāng)問俗’‘入門問諱’,。記得化民兄是土生土長道孚人,，人脈廣，路徑熟,，我得向老兄多請教,，望大力支持噢?！?/span>
“客氣了,！”胡仁濟拱拱手?！拔译m是本地人,，但井底之蛙所見甚小，你在省里居高望遠,，又是特派欽差,，鼓怎么打舞就怎么跳，你說咋辦就咋辦,！”
鐘秋果笑了：“哈哈,！我地皮子還沒踩熱呢，先聽聽你的想法,?！?/span>
“你是龍頭老大，我給你搊起耍龍尾巴,。有你碩豐特派員領(lǐng)頭,，肯定旗開得勝，馬到成功,！”胡仁濟摸不準鐘秋果的底,，應(yīng)付著，一順溜的馬屁話,，如行云流水般順暢,。
“很久沒人叫我的字了。哎,，還是老同學(xué)好呀,，親近,，親切，信得過,?！?/span>
胡仁濟心里熱乎乎的，畢竟是西康縣政人員訓(xùn)練所的老同學(xué),，便問：“劉幺爸——哦所長,，撥了多少賑款？”
鐘秋果想,，胡仁濟平時談到劉文輝,，一定都是按社會上的習(xí)慣稱呼叫劉幺爸，只是當他的面才改口稱所長,。
“十萬,。”鐘秋果看過他的災(zāi)情報告,，夸大了旱象,。“‘愛哭的娃娃有奶吃’,，很多遭災(zāi)的縣長不曉得打報告,，就你機靈。這不,，給你送‘奶’來了,！”
“哦，才十萬,?！焙蕽悬c失望?！俺司葹?zāi),，能不能給我留個五六千，把這爛垮垮的辦公房培修一下,，整點政績出來,？”
鐘秋果笑道：“行哦——只要你不怕掉腦袋！”
“此話怎講,？”胡仁濟瞪大眼睛,，莫名其妙。
“所長說：‘如果縣政府的房子比學(xué)校好,，縣長就地正法,。’”
“聽說過,，他在義敦縣視察時講的,，但只要你不吱聲就行了,。再說，就是培修了,，也不會比城關(guān)的小學(xué)好,。你知道嗎，西康省立道孚藏族小學(xué)五月份剛完工,，嶄新的漢式瓦房,，要等下月開學(xué)才啟用?！?/span>
“所長指示，十萬賑款一半用在點上,，另一半用于道孚面上的救災(zāi),。我們一起把賑災(zāi)及推行保甲的試點搞好，就是最大的政績,！”
“那是那是,！”胡仁濟連連點頭?！罢f實話,，我不是為自己，我不缺錢花,。道孚乃邊遠不毛之地,，生活艱苦，上級官員一年難得來視察一回,，應(yīng)酬少,，薪俸大半可以積攢下來。當縣長,，除了收地糧催捐稅派烏拉,，省里叫辦的其它事情通通借口邊情特殊，一推了之,。報表可以不填,，公文用不著看，縣府人員可以少用,，吃幾個空缺,。內(nèi)地縣長事多，劬勞力殫,，忙得暈頭轉(zhuǎn)向,，在這里卻閑得難受。想干點修橋補路拓街建房的事,，沒錢,，要干禁煙呀墾荒呀限制寺院喇嘛人數(shù)呀這類大事,，那必定倒霉。山高皇帝遠,，地方土劣勢力大,，惹到就出事，說不定你那百十斤肉就爛在這里了,。在關(guān)外做官,，擺平就是水平，無過就是有功,，沒事就是本事,。唉，中華民國的事哪里認得真喲,！不過,，碩豐老弟，你放心,，我一定百分之百支持你配合你,！”
“好。這是個出英雄的時代,，我們不要錯過建功立業(yè)的機會,！”
“你肯定看過我打的報告，對道孚的情況有所了解,，我還是要給你詳細匯報一下,。”胡仁濟又點燃一支煙,，開始介紹,。
